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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驍抬眼看她。
蘇零的眼底乾乾淨淨的,但卻帶著些堅定,讓人無從開口勸說。
沈子驍終究是抵不過蘇零的執拗,他掀了掀眼皮,沉默不語地轉過身,跟著蔣慕綾走進了不遠處的書房。
書房的門緩緩關上,蔣慕綾在關門時,似乎是有意抬了下眼,朝著蘇零的放下望了過去。
蘇零的目光和蔣慕綾的視線,在空氣中輕輕碰撞,卻仿佛在一剎那間濺開了花火。
蘇零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甚至唇角還帶著點笑意,她眼睛微眯,卻莫名有幾分震懾人的凌厲。
蔣慕綾眸光一動,然後迅速的閃避開來,裝作一切都無事發生。
蘇零笑了聲,平靜地收回了視線。
看起來,她們兩人其實也不是很像。
此時客廳里只剩下蘇零和老管家兩個人,空曠地讓人心裡有些空蕩蕩的。
老管家彎下腰,畢恭畢敬地對著蘇零說:“蘇小姐,去沙發這邊坐著吧。”
別墅內的裝飾,顯然是花了大價錢打造的。
每一個牆角,每一個擺設,如果是沒有多次的設計和打磨,一定是做不出這種奢華的效果。
而且,這座別墅的主人,似乎格外喜歡獅子。到處都是獅子的雕像,甚至連柱子上的花紋,都是神色各異的獅子。
但卻沒有半點雷同,每一個姿態迥異,都各有各的風韻。
老管家端上了差點,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依舊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語氣也是從未變過的客氣:“蘇小姐請用點心。”
蘇零垂眼,掃了一眼面前的茶水,然後禮貌地點頭:“辛苦了。”
但她卻並沒有動。
管家似乎是得了命令,一直寸步不離的站在蘇零旁邊,他見蘇零不像個坐得住的人,於是笑著道:“蘇零小姐如果好奇,可以在這裡隨處轉轉。先生說了,要我們這些下人好好招待蘇零小姐。”
這些客套話,蘇零當然知道,這些在豪門裡被重用的人,早就活成了人精,各個都是訓練有素。
只要是主人請進來的,就算是個落魄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他們都會當成大人物來對待。無論對待任何事物,都能時刻保持著這種態度,整個人仿佛設定的機器一般,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蘇零撐著下巴,掃了眼周圍,卻發現剛才不曾注意的沙發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幅畫。
和四周皆是乾乾淨淨的牆壁相比,這幅畫就頗有些突兀,但也可以看出,主人對這幅畫的珍視。
蘇零抬頭看了眼畫,卻突然愣住。
這是自己母親的畫,而畫的,恰好是自己。
那個時候的母親,還沒有生病。
她會在院子裡支起畫板,一邊看著蘇零在草坪上肆意地嬉鬧,一邊笑眯眯地提醒著蘇零注意安全,然後拿起畫筆勾勒出眼前的畫面。
這幅畫,畫的就是年幼時候的自己。
那時蘇零正在和家裡養的一隻比熊玩著幼稚的遊戲,渾身髒兮兮的,卻還是抱著比熊蹭著腦袋。
笑容乾淨而又澄澈。
只是母親離開之後沒多久,那只比熊犬也因病離世。
蘇零站起身,目光落在畫上。
她記得這幅畫,當年在母親的畫展上,被人高價匿名買走。
卻不曾想,原來是在蔣赫這裡。
老管家見蘇零看得出神,便笑著解釋了句:“這是先生最喜歡的畫,所以就掛在客廳正中央了。”
而就在這時,有男人的聲音響起,乾淨清冷的男聲中,語氣中帶著些許笑意:“這的確是我最寶貝的一張畫。”
蘇零轉過頭,正對上蔣赫的眼睛。
蔣赫手上握著一根拐杖,西裝革履,風度翩翩。
他在蘇零面前的沙發上坐下,垂下眼,掃了眼桌面上的沒有動過的茶點,笑著說了句:“看來,蘇小姐對我有很大的戒心。”
蘇零笑了聲,語氣輕飄飄的,但卻依舊帶著些笑意:“並不友好的邀請方式,我沒有戒心才是不正常的吧。”
蔣赫似乎並不生氣,反而輕笑了幾聲,看向蘇零的眸中帶著溫和的笑意,挑不出半點鋒芒。
蘇零在蔣赫面前坐下,抬眼問道:“您不是要見沈子驍嗎?怎麼不進去?”
“事情在我眼中向來都是分主次輕重的。”
蔣赫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這麼意味不明的說了句。他伸出手拿起茶杯,輕抿一口,然後感嘆似的道:“我很喜歡你母親的畫作,特別是這一副。”
一句平平無奇的話。
但蔣赫的語氣,似乎是意有所指。
蘇零似乎並不想在這樣的場合,三番五次提到自己的母親。於是她偏過頭,笑著問了句:“所以,您有什麼目的呢?”
蔣赫將茶杯放下,語氣溫和:“我沒有目的,只是單純的欣賞和惋惜而已,也很心疼這麼又才華的畫家因為意外而離世。”,
末了,他微頓,然後淡聲道:“愛屋及烏,所以如果蘇零小姐不介意,我可以幫你擺脫蘇家。”
蘇零垂下眼,眼帘輕顫,如同蝶翼輕動。
片刻後,她輕聲笑了:“不用。”
這個詞卻讓旁邊的人頓時愕然,甚至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的管家,都下意識的抬了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