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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最驕傲的徒弟,她以為這輩子都會是她手上一把鋒利的劍刃的。
沒有想到……
宮縮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她已經感受到小生命在向著出口的位置靠近著。雙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物,頭髮已經被汗水浸濕。
“小姐,已經開到七公分了。”
接生的女子拍了拍南堇歌的膝蓋,對著她的方向。
南堇歌的嗓子已經沒有多少聲音了,蒼白的嘴唇被自己咬破,血水順著唇紋瀰漫開來,在蒼白的臉蛋之上點了點點紅暈,就像是冰天雪地之間,開出了朵朵梅花。
淒涼的美感。
她甚至覺得,自己曾經在銀狐受的磨練,在這件事兒面前,根本就不算什麼。
“啊!”南堇歌將上半身挺了起來,注視著身下,頭向後仰望著,將長頸露了出來,上面全都是汗水。
“季涼北……季涼北……”
南堇歌懨懨地哭著,雙手捏成了拳頭,使勁在地上摩擦著,水泥地將她雙手的皮膚擦得血肉模糊。
“保護我們的孩子,你在天上,一定要保護我們的孩子……不要讓它出事兒,求你了……”
門外的秦天規規矩矩地站在師父的旁邊,只聽見幽深的聲音飄在耳邊,“她的孩子可以出來,但是我不想看見。”
秦天木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回應什麼的時候,裡面傳出了一聲清亮的哭聲,秦天懵B在原地。
“好了,現在那個季涼北的孩子不在Antiaris的身體裡面了,我們這次的目標是,讓那個孩子死。”
“師父……”
女人的臉上一抹笑,“如果你捨不得下手的話,我只有先動Antiaris,再動孩子了。”
秦天緊緊地閉了一下雙眼,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他知道,自己的師父已經靠向了季家新的領導人季啟和。
這個孩子,就是他們兩個在成功路上的一個絆腳石。
一把拉開拉鏈,迎上南堇歌驚慌的臉,雙手抱起接生女人手上的孩子,站起身子。
“我抱出去給師父看一眼。”
他的面容結著冰霜,南堇歌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挺著最後一絲力氣,伸出雙手,喑啞地喊道,“不要……隊長不要……不要……”
男子轉過身子,沒有回頭。
南堇歌和孩子之間,如果能夠保一個的話,他當然會選擇南堇歌。
孩子可以再有。
但是南堇歌一旦失去了,就永遠沒有了。
男子沒有一點兒回頭的意思,南堇歌真的著急了。
挺著酸軟的身子往前爬著。
整個身體都摩擦在水泥地上,一點點兒地前進著。
原本立在廠房裡的同門沒有一個下得去手了,都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南堇歌一步步地爬向廠房門口。
“處理掉。”
塔羅斯的聲音還是沒有什麼起伏,像是冥界中裁判的結果。
“師父……它還是個小孩子,為什麼不可以留一條活路,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保證我帶著它隱姓埋名,絕對不會占G.C的一丁點兒份額……求你,師父……”
“動手!”
女人不為所動,命令著秦天。
男子腳步向前挪動,身後的女子的身體跟著他爬出了廠房,“不要,隊長不要!秦天,不也不想我恨你對不對!秦天,我恨你,你不要這麼對我,季涼北已經死了……孩子……把孩子留給我好不好,我求你……我給你做牛做馬都可以,不要,那是季涼北的孩子,你們……”
男子於心不忍,轉過頭來看了看師父的臉色,女人只是將話語重重地重複了一遍,“處理掉。”
南堇歌的世界像是閃過了一個驚天的雷鳴,整個人都震懵了,她知道,沒有人能夠改變自己師父的決定的。
“……師父。”
這一聲是秦天喊的,廠房外下著雨,雨水打在剛生的小孩光禿禿的身子之上。
孩子哇哇地哭著,帶著新鮮生命的活力和被折磨的苦痛。
啪。
這次塔羅斯沒有說話,只是乾脆利落地在南堇歌的肩上刺了一刀。
她知道言語再多,不如南堇歌遭受一點兒痛楚有用。
果然,男子立馬毫不猶豫地抱著孩子,向著大海邊上走去。
“不要!不要……”
南堇歌爬出了廠房,雨水順著她的頭髮滴落下來,雙眼都快要睜不開了,全身上下都是泥水。
左肩上的鮮血被雨水衝散。
整個樣子,已經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孩子,孩子……唔孩子……”
所有的淚水像是逆流回了心臟,在胸口的地方腫脹了起來,全身上下一股說不出來的絕望感。
什麼都毀了。
這段感情,她想要留下來的所有東西,都毀了。
秦天終究還是彎下了身子,將那個小巧的生命放在了海灘之上,一個潮漲潮落的功夫。
孩子就沒了。
淹沒在被黑雲籠罩的海面之上,
什麼都沒有了。
南堇歌笑了,扯起嘴角笑出了聲音。
哈哈哈的笑聲傳到了在場的每個人的耳朵之中,聽起來,十分瘮人。
她一遍遍地笑著,臉色蒼白,披灑著淋濕的頭髮。
在雨水之中,像是一個魔鬼一般猙獰。
全世界都背離了她。
她在命運的軌道之上,奄奄一息。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啊!”
她扭過頭,看著站在廠房門口的那個女人,那個她叫了近十年師父的人。
終究還是沒有將一點兒憐憫施捨給她!
女子抬腳走到了她的面前,“殺你,我怎麼會殺你呢?!你是我最得意的門生!Antiaris,今天的任務完成得很好。回去睡一覺吧,明天你還是銀狐的驕傲。”
說完乾脆地走開。
銀狐的驕傲,呵。
她從來都不稀罕。
她將整個身子鋪在地上,任憑泥水打濕自己全身。
秦天將她的身子扶了起來,“你打我好不好,你打我,堇歌!是我,是我的錯,我不該……我沒有辦法……”
南堇歌抽回自己的手,眼睛迴避著秦天的視線,“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沒了……就沒有了……”
“我還不知道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就沒有了!沒有了!”她仰著脖子,閉上雙眼,對著天空大吼著,“為什麼!它還只是個孩子啊,還沒有睜眼的孩子,這麼大的世界,看都看不到一眼。”
九個多月的等待和期望,所有的寄託,都化作了一縷青煙。
“你殺了我,殺了我……”南堇歌雙手拽住秦天,將他往自己的方向帶。
殺了她,說不定一家人就能夠在天上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