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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他是臨危受命,而對童言的疑問卻是含糊其辭地一句帶過。
童言沒有氣餒,步步緊逼, “為什麼林局會給你打電話?秘書長還管這種事的嗎?”
許是童言的態度太過強硬,吳宗霖詫異地挑了挑眉, 嘴角邊的笑容卻始終保持著上揚的弧度,“童小姐,你這是在審問犯人嗎?”
“當然不是,”童言輕笑, “我只是覺得時間這麼趕,日理萬機的吳秘書長有些辛苦。”
話語中的諷意從嘴角滑落, 險些就要溢了出來。
“沒你說的這麼誇張,只是順路而已, 時間剛剛好。”吳宗霖順水推舟,竟是把童言話里的揶揄盡數接下,箇中緣由卻是隻字不提。
可謂滴水不漏, 棋逢對手。
童言不再試探, 轉身走進警局, 連表面功夫都不屑再做。像吳宗霖這樣在官場上浸淫已久的人, 見人說人話 見鬼說鬼話,從他嘴裡根本套不出東西。
轉身的那一瞬間,她錯過了吳宗霖眼裡忽明忽暗的閃爍,和嘴角若有似無的笑容。
那是獵人看到獵物時才會露出的眼神。
董任峰的注意力都放在剛剛伏法的李捷身上,和吳宗霖匆匆點了點頭便大步走向質詢室。
連栩看到這副情景,在心中暗嘆一句果然,無奈地跟著大部隊一起走進警局。
這讓他不禁想起和童言一起捉住李翰宇的那一晚。
而今天,恐怕也會是個漫長的夜晚。
*
吳宗霖沒有說謊,他的確是接到林局通知才趕到交警大隊帶隊出警的,只是林局為什麼會聯繫他,就無從得知了。
李捷已經被率先一步帶進了質詢室,雙目無神且面色蒼白,像丟了三魂六魄似的。
因為吳宗霖的到來,一般不進入質詢室的董任峰坐在了次位,童言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而連栩甚至沒有獲准進入質詢室,可憐兮兮被發配到了監控室里看直播。
吳宗霖職位最高,雖說不知他是因何而來,但只要他在,按照規矩就是最高發言人。
所幸他並沒有說話的念頭,只是將審理犯人的事情交由董任峰來詢問,自己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
董任峰翻開手中的案卷,聲音低沉,給人以極大的威懾力,“兩周前在板橋路發生的事故,是你開的車嗎?”
李捷被突如其來的低沉男聲嚇了一跳,抬眸看了看董任峰,又看了看一旁默不作聲的吳宗霖,輕輕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自己的罪行。
“知道自己撞人了也不停車查看情況?”董任峰臉色不變。
“我……”李捷閃爍其詞,“我不是故意的,當時太害怕了,就直接走了。”
“所以你離開遠城工地之後就和父親一起跑路了?”
李捷立馬搖頭,“我只是想避避風頭,沒準備跑路,我帶著我爸去城郊的老房子住了一段時間,今天出門買飯的時候就被你們捉到了,和我爸沒有關係,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段時間你都沒進過市區?”聽到眼前之人破綻百出的證詞,董任峰下意識皺了皺眉。
這和昨晚那起完美的花盆事件的謹慎犯人,似有天壤之別。
“沒,”李捷垂眸,“我怕警察會覺察到什麼,都很少出門,大多數時候吃飯都是靠點外賣。”
這次不等董任峰開口,童言漫不經心地插話道,“那你今天為什麼不用手機點餐,反而自己跑出去買飯?”
李捷有些慌張,眼神也飄忽不定,明顯是一副心虛的樣子,“卡里的錢花完了,現金不能點餐,我就出去買了。”
童言一哂:“你父親不知情?”
李捷答得很快,“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那你是用什麼理由勸服你父親去的城郊?每天不出門,躲在家裡用手機點餐,他也不覺得奇怪?”童言語氣嚴厲起來,直指李捷話語裡的矛盾之處。
李捷語塞,停了半晌才語無倫次地開口,“我真的沒跟我爸提過,遠城的工程完了之後我們都想休息一段時間,每、每天點外賣,我和我爸都不會做飯,有什麼好奇怪的!”
童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剛才她的問題和李捷的態度就足夠說明一切了,甚至不需要她明說,大家也都能看出李捷的謊言。
李捷的父親是知情的,準確的說,他一定是知道自己兒子有問題的。李捷一口咬定不關父親的事,往好了說,他不想讓他父親攤上一條包庇罪;往壞了說,他在沒有和父親對好口供的情況下,害怕他父親一個不慎會透露出他更多信息。
頓了頓,童言從她的角度看到了李捷顫抖的雙手,她輕聲對董任峰說:“叫人給他查查尿和頭髮吧。”
李捷一聽,立馬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聲音也不自覺大了起來,“我不就是不小心撞了個人嗎?驗什麼尿啊?”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吳宗霖突然開口,“你那天一直處於超速狀態,這不是正常人的行車狀態,很大可能是毒駕,這是合理的懷疑。”
童言挑了挑眉,卻沒有將目光從李捷臉上挪開。
李捷情緒有些失控,雙手似乎更加用力了,就像想要掙脫開自己手上的手銬一般,臉上也從蒼白漸漸恢復了些血色。
董任峰沒有給他說更多的機會,反正現在他已經承認了自己撞人的事實,後面多的是時間審問,很快就叫楊新將他帶了出去。
從李捷自相矛盾的證詞和提到毒駕時失控的情緒,童言基本已經可以確定,李捷這半個月來一定回過市區,且不止一次。
昨晚她和連栩一晚上的調查也不全是無用功,至少她了解李捷的家庭狀況,他家絕不是能夠一次性購入大量毒品的家庭條件。
檢測尿液只能查出近一周內李捷有無吸食毒品,而頭髮則能檢測出近半年的記錄;反正不管怎樣,其中總有一個結果能讓他們滿意。
儘管童言相信,近一周內,李捷一定碰過這玩意兒;說要驗頭髮,也只是想看看李捷的反應。
李捷被楊新帶走後,屋內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吳宗霖剛才的幫腔讓童言感到意外,看上去他和李捷之間也沒有特殊的交流方式,李捷對他也分明是對一個陌生人的態度。
她判斷錯了嗎?其實吳宗霖和李捷之間並不存在聯繫?
不,她兀自搖了搖頭。就算沒有表現出來,但這也不足以解釋他讓小瑜外出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不論她怎麼懷疑,在沒有確鑿證據提交給中央前,警隊都不能對吳宗霖進行相關跟蹤監聽,甚至連普通調查都不行,這是在職公務人員,特別是對廳級幹部的特殊保護政策。
要想吳宗霖主動說出些什麼,路漫漫其修遠兮。
想著,童言抬起頭,不自覺往吳宗霖的方向看去,正好對上吳宗霖向她投來的探究目光。
童言故作淡定地笑了笑,拍了拍董任峰的肩,“董隊,有點事想跟你請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