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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沉默了一會兒,從幾何時起,他的沉默不會再令我尷尬,可能是太習慣了,習慣到覺得他不說話也是像呼吸一樣自然的事。
“唱完現場我走的時候,有人遞給我一杯水,”塞林格說,“我喝了,後來嗓子就這樣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卻聽得極度駭然,猛轉頭看向他:“那人故意的?!為什麼?!”
“不知道,討厭我吧。”
我難以壓抑心中的憤怒,他以為是歌迷遞給他的啊!所以才想都沒想就喝了,怎麼變成這樣……
“開車了。”
我才回過神來,“哦”了一聲發動車子。
前方車禍的車輛被拖走了,白色的瑪莎拉蒂在立交橋上夜奔,我卻全程沉浸在震驚里。
回去後也根本睡不著,不管是被高層性騷擾的董佳,還是因為喝了“歌迷”遞來的水而傷了嗓子,從此告別主唱生涯的塞林格,都讓我輾轉反側,對董佳的遭遇是無奈和慶幸,對塞林格的只有憤怒和心痛。
好在他最後遇到了LOTUS,LOTUS是他的救贖。
這樣想著,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我打開手機點開音樂,放在枕邊,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影子,不管怎麼看,都無法忘記塞林格告訴我真相時平靜的神情。
第26章
這天去塞林格家,都到他家樓下了才收到發來的信息——去賽車場了。
其實昨天才和我說今天待家裡做混音,張姐請假了,讓我帶點吃的去,一定是一大清早睜開眼,感到體內的賽車之魂在蠢動,或者聽見了樓下某輛呼嘯而過的機車,我也只能這麼想了,沒辦法,我偶像必須得是這種隨心所欲自由不羈的人設!
我把東西放冰櫃就下樓了,站電梯裡卻忽然想起他上次說過的話,鬼使神差地按了負一樓。
停杜卡迪的車位是空的。當然是空的,不然能怎樣啊,我笑自己鬼迷心竅,以後還是別這麼懷疑偶像了,這種行為特別猥瑣了。然而轉身要走的時候眼角冷不丁瞥到什麼,我心裡咯噔一下,心說不會吧,倒回去,一瞬間真傻眼了——白色的suv車窗上貼著一張黃色便條,上面寫著斗大兩個“Well done”。
我盯著便條,著實不知道塞林格是怎麼想的,上車前還能有功夫貼張便條在這兒,用剩下的那疊便條紙就順手放在Lavente的車頂,最起碼放車裡啊……
有那麼一秒想裝作沒看見,但看著那句well done,最後我還是帶走了便條,寫過的和沒寫過的。不知塞林格騎著杜卡迪回來,摘下頭盔看到消失的便條紙會是什麼表情,是笑著想這傢伙果然長記性了,還是嚴肅地琢磨這傢伙果然開始懷疑偶像了啊。
猶豫後還是拿走了便條,不管塞林格看到便條不見後是怎樣的想法,起碼我得讓他知道我是真的會把他的話當真的。
所以以後類似這樣的話還是先三思後再和我這個迷弟說吧。
那天之後也就這樣了,晚上我也沒等到塞林格的電話或者簡訊什麼的,然而“Well done”的便條只是個開始。某天一大早,我還纏綿在被子裡就收到塞林格發來的微信,上面什麼別的也沒寫,就直接附著一個健身教練的手機號。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盯著手機頓時睡意全無。怎麼辦,這是逼著我打過去問啊,他壓根沒被消失的便條嚇到啊……
下樓去日料店吃午飯,老闆問我:“怎麼了,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我說我有一件不知道應不應當做的事。
“你們中國人就是這樣,哪兒那麼複雜啊,要遵從自己的心啊!”老闆敲著胸口對我說,“想做就去做。”
想做嗎?我邊吸溜麵條邊問自己,我是想的,其實也並不在意他有沒有撒謊,可是當他把教練的號碼發給我,我就想把握住這個撥過去的機會,把握住他給我的這個小小的權利……
莫非這就是下屬突然被上司放權後,那種既激動又複雜的心情?
“您的雞湯越燉越好喝了。”我埋頭喝完麵湯,付了錢匆匆出去了,走出門還聽見老闆疑惑的聲音:“雞湯?這不是雞湯麵啊小子!”
走出日料店,想著這個時候接近中午,塞林格應該也在休息了,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就直接撥過去了,一不小心卻撥到塞林格的號上了,趕緊掛斷,盯著那個號碼還有點心有餘悸,搖搖頭正要重撥健身教練的號碼,沒想到塞林格就回撥過來了。
我只得硬著頭皮接了電話:“林賽哥。”
“怎麼了?”
他呼吸聲有點沉,身後的背景音聽著是在健身房沒錯,我說:“沒事,我、那個……”
“撥錯了?”
“哎……對!”
塞林格笑了笑:“嗯,那你撥對的那個吧。”
說完就掛斷了。
可這分明就是在健身了,還有必要去麻煩人家健身教練嗎?
老闆提著垃圾走出來:“你不是走了嗎,怎麼還蹲我牆角?”
我低頭看著手機:“我這個BOSS,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都被你搞懂他在想什麼了他還當什麼BOSS啊,”老闆說,“BOSS必須高深莫測,必須耍得你團團轉啊。”
我看著哼著歌走到巷子外放垃圾的老闆,他哼的是LOTUS的《巨浪》,竟然是我BOSS的粉啊您吶……我笑著想,說起來老闆好像要過五十歲生日了,到時候送他一張簽名CD吧,這個年紀還有搖滾魂的大叔要特別珍惜了。
那邊健身教練的手機終於接通,我站起來:“你好,我是塞林格的助理,請問他現在在健身嗎?就……有點急事要找他!”我摳著臉一口氣說完,長出一口氣。
“哦,他在啊……”
“好的,謝謝,那我待會兒……”我本想說我待會兒直接去接他,你就不要打擾他了,然後這個查崗就算完成了,卻沒想到教練說:
“你等一下,我讓他接電話。”
“啊不用了!”
老闆空著手哼著歌回來,上下打量我:“我發覺你很像我鄰居家養的那隻柴犬,那麼與世無爭的一隻狗啊,每天被它主人整得一驚一乍的……不過你BOSS天天這麼打擊你你還待他如初戀,也是真愛了……”
手機那頭傳來一陣器械聲,換成了塞林格的聲音:“我以為你不會打過來了。”
“我沒打擾你吧林賽哥,我本來是要跟你教練說那我等會兒直接來接你,沒想到他讓你接電話了。”
“你等會兒要直接來接我嗎?”塞林格說,“正好我也練得差不多了,我待會兒去樓上沖個澡,你兩點鐘能到嗎?”
說來接他只是個藉口,他是自己開車去的,應該不需要我去接才對……
“來不了嗎?來不了就算了吧。”塞林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