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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林格站起來,取下帽子上的墨鏡戴好,低頭道:“日出你也看了,我們去別處逛吧。”

    我拍拍褲子站起來,說不出心底有多高興,最高興的不是他幫我解了圍,而是他默許了我的存在,在他一個人獨享的珍貴自由時光里,卻接納了我的存在。為此我甚至有些感謝命運。

    ——

    沿著海岸公路漫無目的地走,海風清涼,海岸線的風光秀美又壯麗,從那座白色燈塔下經過時,有一位四十多歲的金髮外國男子正往車上打包放東西,起身見著塞林格,笑著問了句:“Got him?”塞林格手壓了壓帽檐,向對方點點頭。男子笑著朝我看過來,我也就笑著打了聲招呼。

    “林賽哥你認識他啊?”走遠後我問塞林格,甚至想那聲“got him”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找到他了”的“got him“吧,但似乎更可能是聽力不濟聽錯了。

    走在我旁邊的塞林格輕輕推了下我的肩膀:“去那邊轉轉。”

    我被他推著走下台階,已經暈頭轉向,放棄問東問西了。

    不到九點,店鋪大多還沒開門,我目擊到一間不錯的樂器店,有賣老闆說的那種三線琴,只不過不是蛇皮包的,都是人造皮革包的,但是價格實惠,就想著等回來的時候如果開店了就來買。

    塞林格也停在櫥窗外,他好像很喜歡看櫥窗,店門關著,他便可以貼很近從櫥窗往店裡盡情地打量,大概因為像他這樣的人,是很少有機會在商店都開著門的時候逛街的吧。其實櫥窗反光,加上店裡面很暗,有時我只看到一團黑影,猛一看還以為裡面站著個人。

    “是個模特。”塞林格說。

    我湊近玻璃又看了看:“是嗎,模特怎麼看不出身材啊,這麼一大團看上去像發福的模特。”

    “那是穿和服的模特,當然是一團,”塞林格挑眉道,“你印象里的模特都穿比基尼嗎?”

    “不是……”我哭笑不得,林賽哥我真不是那種喜歡看女生穿比基尼的男生啊,“模特也不一定非得是女模特穿比基尼,也有可能是男模特穿鯊魚皮嘛。”

    塞林格忽然笑起來:“喜歡看男模特穿鯊魚皮啊。”

    墨鏡都擋不住他促狹的一笑。算了,越描越黑的節奏,算我喜歡吧。

    ——

    這麼閒逛到九點過,店鋪才陸陸續續開了張,我買了兩瓶老闆說的泡盛酒,一瓶留給LOTUS的大伙兒嘗嘗,一瓶帶回去給老闆。走了這麼久也有點口渴了,不過塞林格不能喝酒,大概也不想停下來傻傻地坐路邊吃刨冰,我就在路邊販賣機買了兩罐喝的。

    回來的時候他趴在路邊欄杆處,看著不遠處矗立在海崖上的白色教堂,教堂外放置著花朵,鋪著紅色的地毯,路邊停著車輛,應該是一對新人在今天喜結良緣。

    我把喝的掰開遞給他:“沒想到這邊也有一模一樣的玉米濃湯。”

    塞林格接過喝了兩口,問我:“LOTUS好像沒有寫過可以在婚禮上放的歌。”

    這麼一說是沒有,I wish it is love雖然好聽,也很甜蜜,但歌詞也不怎麼適合婚禮。

    “既然來了沖繩,總得寫點什麼。”他說。

    “已經有靈感了嗎?”我問。

    “算是吧,”塞林格點點頭,“還想寫兩句日語,‘太陽升起時,想要抱緊你’,日語要怎麼說?”

    我想了想:“太陽が昇る時,君を抱きしめて欲しい。”

    他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又說:“然後就像這樣,永遠在一起。”

    我卡了一下,大概因為這句話沒有開頭:“そのままに,ずっと一緒にいる 。”

    “兩個人一起……”

    “ 二人で ……”

    “忘記過去,不想明天。”

    “過去を忘れて,明日を舍てて。 ”

    可能他真的是在說歌詞,可是一句接著一句,當來到這一句時,它還是讓我可恥地浮想聯翩了。人實在是矛盾又可笑的動物,理智明明清楚地提醒你這只不過是一首看了新人婚禮有感而發的歌詞,即使他在這一刻想起了誰,那也與你無關,但是心好像就是要捂住耳朵,不願聽理智在講什麼。

    因為那句“忘記過去,不想明天”,在這座神秘的南方島嶼,好像是一場名為幸福的魔法,即將要完成前的最後一句魔咒。

    我翻完了歌詞,有些感慨:“真的要用這麼多日語嗎?我那也只是隨口翻的,要寫日語歌詞的話,還是得請教更懂的人……”

    塞林格看著海岸線:“只是問問,不一定會用。”

    ——

    塞林格體力驚人的好,我們徒步閒逛了一天,累了就在公園或者路邊坐坐,我走到腳酸,他依然能在行人和建築間穿梭自如。好幾次我把人跟丟,找了一圈才找到停在某扇櫥窗前的塞林格,還得裝出我沒跟丟的樣子,鎮定自若地上前和他匯合。

    但是這樣都沒把他跟丟,已經很走運了。每每驚覺跟丟了人,張望一番,發現他就在某扇櫥窗前,離得根本不遠,都有種眸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的釋然。

    我走上前,塞林格在看櫥窗里陳列的玻璃製品,說很漂亮。

    我說怎麼不拍下來?心想你不是一直一路走一路拍的嗎?

    他指了指店裡正在做手工,看起來有些嚴肅古板的歐吉桑,說:“不讓我拍。”

    說著又摸出手機,舉起來作勢要拍櫥窗里掛的一串玻璃風鈴,歐吉桑果然隔得老遠大幅度地沖我們擺手,表情非常嚴厲。塞林格對著我一臉“看吧”的表情。雖然戴著墨鏡,表情瞧不出啥端倪,但這大約就是塞林格式的怨念了。

    其實可以買兩掛回去,送給笑笑Lisa她們,但是吸引塞林格的並不是某一隻某幾隻風鈴,而是它們懸掛在一起千姿百態的樣子。

    拍照無果,塞林格轉身走了,我回頭,剛巧看見送外賣的小哥把車停在路邊,等了一會兒果不其然是送進店裡,歐吉桑被外賣小哥的背影擋住,就那麼一瞬,我鬼使神差地飛快抓拍下了那面掛滿風鈴的櫥窗。等回過神我已經跑老遠了,做壞事時我還是很有當年的精氣神兒的!

    “林賽哥,我拍下來了!”

    我追上去把手機拿給塞林格看,他起初不相信,神情大約是“那個歐吉桑居然能同意你拍?”但還是把我手機接了過去,然後在墨鏡後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我原本想老實說我也是偷拍的,但不知為什麼被他這麼不可思議地盯著,就把話咽下了。

    這張櫥窗照片抓拍得還蠻清晰的,那一排風鈴後面掛著個格格不入的大玩意兒,看得我有點懷念:“我一直想問,這種風鈴叫什麼來著,好像是有個名字……”

    “叫捕夢網。”塞林格低頭看著照片,手指輕輕放大圖片,看著像是輕輕撥了撥捕夢網下的羽毛似的,莫名讓我覺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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