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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輕聲說:“我數十下,你不能再哭了。”
女孩仍放聲大哭著。
我在心裡默數了十下,哭聲當然還在繼續。
又再數了十下,女生蹲下了,但哭聲沒有停下。
我不知道塞林格數到哪兒了,不管是多少個十下應該都過了,但這似乎只是他與觀察的世界對話的方式。
一直到女孩終於哭夠了,抹著眼淚離開,他的肩膀才鬆弛下來。
“那種人值得嗎?”
“是啊,”我說,“林賽哥,放心好了,你以後不會這樣的,你就是緋聞多了點兒。”
我看著這張近在咫尺,年輕英俊的側臉,心說,但還是挺值得的。
他轉身提起了吉他。
木吉他放進吉他袋裡,被他反手歸劍入鞘似的背上背,又提起背包下樓了。
說好要一起坐地鐵的,然而校園外非常不科學地停著一輛黑色的杜卡迪。
“林賽哥,這是你十年後的坐騎,你現在是高中生,也沒駕照,不能騎它。”我說,“我們還是一塊兒坐地鐵吧。”
我站在杜卡迪的前面,前輪頂著我的腳尖,充滿真實感。塞林格充耳不聞地騎上它,我抓住了杜卡迪的車把。
“林賽哥……”
他戴上安全帽,蓋下來的護鏡上有我的影子,可為什麼看不見我?
“林賽哥,你看我一眼吧。”我說。
戴著露指手套的手抓住了我的雙手,又握在了車把上。
“真的看不見嗎?我就在這兒。” 我說,拼盡了一個做夢的人能用上的所有的意志力。
雪亮的前車燈亮起,白光像舞檯燈,穿過我透明的身體。
“林賽哥,你看我一眼……”
黑色的重機帶著白光衝過我的身體,風吞沒了我的聲音。那一秒我們好像緊密地重疊了,卻又飛快地錯過了。
校園和星空開始像霧氣一樣散去。
沒關係,這是夢,雖然錯過了你的過去,但我本來也不在乎,我只要醒過來,去見27歲的塞林格,和他說說話,就好了。
我已經準備好醒過來了。
第46章
在家睡了一整天,第二天時感冒症狀緩解了不少,只是耳朵還不舒服,左耳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右耳因為感冒的緣故現在聽什麼都嗡嗡作響,我心想這莫非是讓我提前我適應一下嗎?
晚上十點過,突然接到塞林格的電話。
“遲南,你感冒怎麼樣?”
“吃了藥睡了一覺沒事了,有什麼事嗎?”這麼晚打電話是有事吧。
出乎我意料,塞林格那麼雷厲風行的人竟然猶豫了蠻久,半晌才沉了口氣,說:“你能來一趟會所嗎?”
我有點意外他在那兒,不過如果不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他通常不會找我,更何況是在我休假期間。
我說我半小時後到。
“不用這麼急。”塞林格說,又說,“今天外面很冷。 ”
“啊是嗎?”我沒出門都沒怎麼發覺。
“穿厚點兒。”
手機那頭說,我正好推開陽台的窗戶,一股冷氣襲來,好像和他的聲音撞到了一塊兒。
——
等趕到會所,就注意到外面停著兩輛可疑的車輛,也瞄到兩個靠在車門邊喝咖啡的狗仔。為什麼又來盯梢塞林格我想不通,離上次的爆料也過去半個月了,不應該還有什麼遺留問題吧。好在狗仔也不多,我打了個電話給塞林格,他便讓會所的人放我進去了。
他在負一樓的酒吧,可能因為是高級會員制的緣故,今天又不是周末,酒吧里稀稀拉拉沒幾個人,我一眼就看見了沙發後的塞林格,他旁邊的沙發上躺著一個人,看不太清,只看見他一隻手按在對方身上,他現在身上只穿著一件橄欖色的高領毛衣,那件告訴阿嵐是在超市買的淺灰色風衣正蓋在身邊蜷縮的人身上。
我有點忐忑地繞過沙發轉角,看清躺在沙發上的人,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吃驚。是阿嵐。
“他怎麼了?”
“被甩了。”塞林格說,右手始終按在阿嵐身上,不得不按著,因為阿嵐很不安分,但是這個語氣也太無情了,聽不出一點同情關心。
塞林格好像看出我在想什麼,說他也不是第一次了,甩到100次自然就乖了。阿嵐似乎是聽見了,嚷嚷著誰會被甩100次啊!我又不是櫻木花道!說著就抗議地抬起腦袋,被塞林格手掌又摁了下去。
“躺好。”
我感覺塞林格顯然不是讓我來安慰阿嵐的,他看著就不怎麼想安慰失戀醉酒的隊友。我猜門外的記者大約是衝著失魂落魄的阿嵐來的。
“不好意思,你這兩天放假還打給你,本來是打給阿海的,他手機不知道怎麼關機了,打給季詩人又一直沒來,現在外面來了幾個記者,我不方便送他出去。”
塞林格身高比較惹眼,阿嵐個子比我高不了多少,給他換上我的衣服,捂一捂遮一遮還是可以矇混過去的。
塞林格把車鑰匙給了我,我接的時候他卻沒放手,忽然問:“你真沒事了?”
“沒事,只是感冒而已嘛。”我說。
車鑰匙落在我手心:“扶他上車後把他扔到后座,送他回去後你開我的車回去。我的風衣你穿著。”
我點點頭,如果我現在依然對他只抱著純粹的偶像崇拜,這樣一句話應該夠讓我感動得無以復加吧。可現在只想對他說,你不該對我這麼好啊,林賽哥。
塞林格幫我把阿嵐扶進電梯,一進電梯阿嵐就靠邊滑坐下去,我想扶他卻被他甩開了胳膊,門外已經要走的塞林格又掉頭回來,拽著阿嵐胳膊把人拉起來,說:“站好。”
“我不想站……”阿嵐晃悠了兩下,又哭喪著臉往下滑,但沒能滑在地上,因為塞林格還扯著他胳膊,他坐不下去就乾脆挺著胸,露著半截腰跪地上,歇斯底里喊了聲,“我不想站!”
塞林格鬆了手,阿嵐一屁股跌地上,塞林格彎腰拉開他外套往裡摸,阿嵐漲紅臉看著塞林格從他羽絨服的內袋裡摸出手機,舉起對著他就拍了一張。
“你……你拍我幹嘛?!”
塞林格在手機通訊錄上翻著:“通知甩你的人來接你。”
阿嵐跳起來撲上去搶回了手機:“我艹!塞林格你個冷血動物!我特麼站還不行嗎?!”
醉酒的人終於肯扶著扶欄站好了,我問:“林賽哥,那你呢?”
“我有辦法,不用管我。”
塞林格剛走出去阿嵐身子就又一軟,塞林格好像背後有眼睛似地扭頭,阿嵐翻了個白眼又認命地站直了:“站著呢!能不能滾了?”
——
我扶著阿嵐抵達停車場,這邊暫時沒發現狗仔,但也得留心,阿嵐這樣子要是被狗仔激了肯定得動起手來。塞林格來會所開的是那輛黑色凱迪拉克,阿嵐住得不遠,雖然塞林格說不用管他,他自己回去,但我還是打算先送阿嵐回去後再回來接他,狗仔眼睛那麼毒,他很難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