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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很隱蔽地翻了個白眼,抿著嘴不再說話。
阿嵐還在繪聲繪色地描述那本子有多黃暴,塞林格一夜七次,各種姿勢,隨便能把人做得哭出來,越來越喪失下限,石頭哥額角都是青筋,眼看要暴走了,塞林格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對攝像師說麻煩轉那邊,說著自己已經強行把鏡頭推到一邊了,然後手捂住別在領口的麥,對阿嵐說:“再說下去我現在就讓你哭出來。”
他聲音不大,比平時說話音量還低一點,只有台上和離得近的我們聽到了,第一排的粉絲可能也聽到了,都在激動地交頭接耳,後排的粉絲竊竊私語忙著問前排塞林格說了什麼,粉絲大概以為塞林格在開玩笑,但經過之前一役阿嵐已經不敢再開罪塞林格,立馬就收斂了話題。
錄完節目都快七點了,大家先一起解決了晚飯,塞林格和季詩先吃完就回保姆車了,石頭哥和阿嵐還在喝酒,在保姆車裡季詩好奇地問塞林格:“去荒島那題你為什麼不答啊?”
我也挺好奇的,不由自主豎起了耳朵。
“我還在猜你會說蜘蛛俠還是鋼鐵人呢。”季詩說。
塞林格忽然問:“你對象搞得怎麼樣?”
宇宙主唱非常不爭氣,立刻就被帶跑了話題。
“哎,進度緩慢啊!”季詩似乎是往后座靠了一下。
“怎麼會喜歡對方的?”塞林格問。
“就是覺得他很可愛啊,就是超級可愛那種你懂吧?”
塞林格沉默了一陣沒說話,只有季詩滔滔不絕地說著,我心想我還是不要聽了,正要戴上耳機,后座窸窣一聲,塞林格探身拍了拍我的座位:“遲南,幫我去買包煙吧。”
“哦,好!”我忙起身,逃離了這輛非禮勿聽的保姆車。
——
石頭哥和塞林格沒僵多久就緩和了,大家都鬆了口氣,雖然笑笑說這兩人就是這樣,哪回鬧矛盾不是兩天就和好啊,但我覺得還有許章哥的功勞,他應該不是單純地為了宣傳專輯讓他們上《愛上星期五》的。當個經紀人其實也很不容易,尤其是LOTUS的經紀人。
新專輯銷量可喜,LOTUS會簽名送所有助理,我去公司時笑笑把我的那張簽名限量版CD轉交給我,封面是簡單的藍天白雲,背面卻是黑夜。封面做得簡單但精準,石頭哥和塞林格就像樂隊的兩面,石頭哥給了LOTUS傳唱度和流行度,塞林格給了LOTUS匠心和深度,就像白晝和深夜。
其實我自己已經買了一張,只是這兩天太忙沒找到機會從頭聽到尾,回家拆了CD想戴耳機聽,最終還是開了公放,聲音放得有些低,好多細節都聽不見,只能靠想像,邊聽歌邊翻看歌詞本,到那首《I wish it is love》時我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是作曲的位置確實寫著“Salinger & Chinan。”
確定每個字母都沒錯後我都快炸了,竟然真寫了我的名字!仿佛情理之外,細想又好像意料之中,可雖然塞林格說過會寫我的名字,但我知道這並由不得他做主,所以當歌曲通過票選確定收入專輯時我還挺吃驚的,收到作曲費時更吃驚了,但我也已經做好了上面可能沒法出現我的名字的準備。
可居然真印上去了,怎麼辦到的?
可惡想不了這麼多了!我現在就想把這一頁拍下來,要找個單反拍,再找個相框裱起來!以後在海邊蓋個小木屋,就放大了掛在床頭,聽著海潮聲,放著這首歌,感覺……
不過到那時候多半聽不到了吧……
但我還是能把它掛在床頭的,最重要的是,我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他旁邊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粉絲能做到吧?
太了不起了遲南!
——
第二天去塞林格家有點早,到的時候屋子裡靜悄悄的,他可能還在睡覺,我本想當面感謝他,但是怕是等不到他起床了,就打算在冰箱上貼留言。
餐桌上灑滿陽光,會讓人不禁充滿傾訴的欲望,除了感謝,忍不住又寫了點兒對新專輯的感想,畢竟我也不是全程參與錄音,這也是頭一回聽到所有歌曲的成品,而且這是第一張我親眼見證從無到有的LOTUS專輯,很多驚喜一言難盡,我都還沒有很正式地和他說過有多喜歡他寫的那五首歌。
要動筆寫第四頁時我才停下來,因為本來就不剩多少的便利貼被寫得只剩下一頁了。
不知不覺居然寫了三張啊,想了想還是算了,又不是在寫作文,寫作文也得突出個中心思想吧。
最後就寫了——林賽哥,我收到簽名CD了,也看到歌詞本上我的名字了,謝謝你!
之後照例進工作間收拾,樂譜還是東一張西一張,放得特別任性。張姐有一回向我吐槽塞林格:“小南啊,我怎麼覺得自從你來了以後,他寫歌更放飛了啊,你看這滿桌滿地的譜子喲,他以前起碼還會固定堆在兩三個地方的……”又無奈地搖搖頭,“這人啊,就是慣不得,明星更慣不得。”
“沒事,兩三個地方十幾個地方一樣都是收拾。”
“那要是哪天你不做他助理了呢,誰來給他收啊,他還不得學著自己收拾啊。”
張姐無心的一句話而已,我卻一下就覺得胸口沉如灌鉛。始終都會有那一天,但我不願去想,總是告訴自己,人要活在此時此刻,不用去想太多,未來誰也說不準。
未來是誰也說不準,但只除了我會聽不見這個鐵打的事實。
彎腰撿起第一張樂譜,慢慢看下來,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被那些鬼畫符的蝌蚪一點點擠了出去。有點意外,這是一張練習用的稿子,就一個聲部,但不是吉他譜,不是鋼琴譜,也不是編曲總譜,而是單聲部的五線譜,我讀到後面才認出這竟然是給大提琴寫的嗎?
這一頁最後一排的樂句雖然只截了一半,但確實是Liber Tango里的經典段落,塞林格以這個旋律為命題,練習了大提琴的譜曲方式,我又彎腰在地上找,找齊了全部大提琴譜,其中有很多變奏段落,他甚至還嘗試標註了演奏時的手法,這是不懂大提琴演奏的人很難弄懂的。真是看得人服氣得不行,塞林格對樂器仿佛天生就造詣非凡,什麼時候他寫出一支管弦樂隊來我都不會驚訝吧。
整理完樂譜差不多也該回去了,今天張姐放假,我帶上工作間厚重的隔音門走出來,忽然見吧檯式的小餐桌上放著一隻水杯,之前明明是沒有的吧?
風從拉開的百葉窗外吹進來,桌子上一排黃色的小紙片像鋼琴琴鍵一樣起起伏伏。
我沒看見塞林格,但是桌上的水證明他剛才下過樓,可能是口渴下來喝水,然後又上去睡了。
走過去一看,桌上是我扔在垃圾桶里廢掉的那四頁便條,被展平了一字排開貼在餐桌上……
冰箱上還貼著我言簡意賅的感謝便條,無人問津,這四張卻被從垃圾桶里翻出來認真閱讀了。
忍不住摸了一下水杯,水還是溫熱的,所以當我在工作間學大提琴譜的時候,塞林格大約就穿著睡袍,站在餐桌旁,一邊喝水一邊低頭讀一個腦殘粉語無倫次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