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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這樣的心態,韓澈趕到了醫院。
韓振天和聶綿卿看到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的讓開了道讓他進去。
裡面的病床上,聶真真安安靜靜的躺著,單薄的根本看不出上面躺了個人。
賀明宸坐在床邊,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餵著她喝果汁,細聲細語的在對她說著什麼,不過床上的小人兒卻什麼反應都沒有。
小半杯的果汁,她只喝了幾口就喝不下了。
“出去!”韓澈簡短的對賀明宸說到,眼睛盯著紙片一樣單薄的聶真真。
聶真真許久沒有表情的臉上突然有了鬆動,眼珠子瞪得老大,掙扎著從床上要起來。
“韓……澈……”
她的嗓子眼有些沙啞,這兩個字卻是清晰的從口中吐了出來,韓澈和賀明宸都是一怔,賀明宸朝著韓澈淡淡一笑,退出了病房。
“你來了?”聶真真笑著在床上靠好,神情就像那些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他回到家裡,她笑著迎接他一樣。
韓澈卻覺得心酸無比,點點頭在她身邊坐下,握著她乾瘦的手掌,不敢用力,生怕一捏就碎了。
“真真,是因為我嗎?你要我怎麼做?”
聶真真茫然的眼裡,因為韓澈的問話,突顯出了靈動的色彩,只是這僅僅是一瞬間。很快的,悲戚之色籠罩而來,眼裡有了潮濕的水光,封閉了多日的思想,在見到韓澈的這一刻,如決堤的江水,洶湧翻騰。
她猛的捧住臉,從胸腔中發出一聲悲鳴,積攢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韓澈小心的將她抱在懷裡,她這麼單薄、這麼輕盈,他幾乎要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聶真真的身體一旦觸及他,便緊密的靠著他,像往常無數次那樣,在他懷裡蹭著,把淚水都蹭在他的衣襟上。
“韓澈……叔叔……”
聶真真反反覆覆說來說去,就只有這麼四個字,兩個稱呼,都是對韓澈。
韓澈嘆息著,語調落寞悲涼的問她:“是要我永遠做你的叔叔,是這個意思嗎?”
懷裡的聶真真突然停止了哭泣,這是她的意思嗎?這不是她的意思,這是上天的意思,也是他們應該遵循的道德倫常。
“好,我知道了,那天我說過的話收回,不會恨你,會好好的祝福你,你也要答應我,好起來……”韓澈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答應了她,在來這裡之前,他還沒有過這樣犧牲自己幸福的打算。
但是聶真真已經病成這樣,如果她都已經不在了,他的幸福就更是無從談起。
一字一句的承諾,是他做過最沒有骨氣的事,可為了她能活下來,他的膝蓋頭一次為人彎曲了,他在求她,只要她活下來,他絕不再強求她。
韓澈的承諾,說到做到。
他沒有再刻意冷言冷語的對待她,像個真正的叔叔那樣,關心著她的病情,請最好的國際知名專家給她診治。
時常來探病,關心卻刻意疏離,看著她和賀明宸在一起有說有笑,他總是避開,像個長輩那樣給他們留下空間。
聶真真心裡的結打開了,和韓澈的關係雖然不可能再改變,可至少,韓澈還在她身邊,還在她可以看到的地方,會關心她,看著她的眼神是充滿關愛的,而不是冷漠的。
她知道,她是個極其自私的女人,用自己的命在逼著韓澈,韓澈捨不得自己,所以才會這樣向她妥協。
心裡的問題對她的病情的好轉起了關鍵作用,配合藥物的治療,終於一點點有了起色。
她能吃進一點東西的時候,天氣開始進入梅雨季節。已經六月了,初夏,是她出生的季節。
賀明宸下了班從公司趕來,手上還端著湯包,這是他拐到韓家從聶綿卿手上取來的。
外面下著雨,他的西服外套上沾著水汽,髮絲上也有些潮濕。
“肚子餓了沒有?等一會兒,我馬上好。”賀明宸將湯包打開,用小碗盛好,仔細的撇去上面的油層,其實聶綿卿在裝湯之前都已經處理過了,可賀明宸還是不放心,總要再做一次。
“明宸……”
身後聶真真清脆軟糯的聲音極輕的喊著他的名字,非常普通,卻讓賀明宸愣住了手腳。
這是他的名字沒有錯,但是她沒有這麼喊過他,一次也沒有。她總是叫他學長,這個稱呼說不上來生疏,卻也談不上親近。她叫他“明宸”,這樣普通的稱呼,突然讓他有了一絲期待。
“嗯?好了。”他端過瓷碗,放在唇邊小心的吹著,往她床邊走來,狀似不在意,內心卻是翻滾如潮。
長柄的銀質湯匙,盛著滾燙的湯汁,賀明宸一口一口的吹著餵著聶真真。
聶真真孩子氣的長大了嘴,聽話的把一碗湯都喝完了。賀明宸舒了口氣,對著她豎起大拇指:“很棒,今天怎麼這麼可愛?”
抽出一旁的紙巾,替她擦拭著嘴角。
手指在她的唇邊移動,不妨她突然開口:“明宸,我如果好了,你……你……”
聶真真本來已經做好決定,賀明宸的心意她都看在眼裡,這一次和韓澈的分手鬧成今天這樣,最終她接受了,他也似乎接受了。
可她心裡還是隱隱的不安,她和韓澈,都是和外表看起來不怎麼相符的性格。
她看著柔弱,其實真正是個狠心的女人。而韓澈剛好相反,外表乖張狠戾,內里卻是脆弱的經不起任何打擊。
她的病暫時壓制了韓澈的行動,但以她對韓澈的了解,韓澈是絕對不會就此罷手的,如果韓澈是那麼容易就收手的人,就不會對一段往事嫉恨十二年。她不就是這段嫉恨下報復的最好證明?
在韓澈有所行動之前,她必須徹徹底底斬斷他的,還有她對他的念想。
她看著賀明宸,卑劣的心思讓她說不出完整的話語。
“傻丫頭,什麼等你好了?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賀明宸清澈的雙眸擋住她眼底的猶豫,一下子將情勢扭轉。
她震驚的看著賀明宸,一個男人的深情,原來還有這樣的方式,不同於韓澈天崩地裂的占有,賀明宸用他的柔情一寸一寸吞噬著她的理智,都是高明的手段。
賀明宸明朗的俊臉在她眼前放大,長長的睫毛在她眼中顫動,唇上冰涼的觸感,起先是乾燥的。
她不敢動,不能動,這就是她要的結果。
賀明宸的吻加深了,冰涼的唇瓣變得火熱,濕濡的進入她口中,他的舌尖上有淡淡的薄荷味,清涼舒爽,糾纏著她的,纏綿婉轉溫柔。
他的唇沿著她的肌膚一寸寸下滑,停在她的脖頸處吸吮著,些微的刺痛,潮濕的讓她很不舒服。
她緊擰著眉,喉間逸出痛苦的呻吟,很輕。
身上賀明宸的動作僵住了,他喘著粗氣將她抱住。滾燙渾厚的氣息在她耳畔縈繞。
這樣的賀明宸聶真真很陌生,她意識到,這一次她是真的要背叛韓澈了,不是簡簡單單的演一場戲給誰看。
“對不起,你的身體還沒有好,我太心急了。”賀明宸的語氣中暗含自責,聶真真在他的歉疚聲中咬緊了牙關,臉上露出牽強的微笑。
門外一抹高大的暗影從玻璃擋板閃過,落寞的離開。聶真真知道,那是他——他們這一次是真正的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