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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我也是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然後跑去借了全套的VCD,後來又收藏了漫畫,為了看全國大賽的部分。的確……”陳桉頓了頓,最後還是低頭笑出來,學著余周周的樣子說,“的確,特別好看。”
余周周的小女生特質瞬間大爆發,“所以,你喜歡誰?”
陳桉作出痛心疾首的樣子搖頭,“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小丫頭看灌籃高手和看足球一樣,都是沖帥哥去的。”
“我不是!”余周周嚴肅起來,瞪圓了眼睛。
“哦?”陳桉半眯著眼睛,“那你為什麼問我喜歡誰?”
余周周愣了半天,張張嘴,最後還是伸手揪住他的羽絨服,“總之你喜歡誰?”
陳桉聳聳肩,“我喜歡櫻木花道和水戶洋平。”
這個答案出乎余周周的預料。的確,她周圍的人都喜歡櫻木花道,願意看櫻木花道出糗的情節,但是沒有人會把櫻木當做最愛,他是個會耍寶的主角,可是,她們喜歡他,她們不愛他。
陳桉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她的反應,“你看,我就說,你們只知道衝著帥哥去。你喜歡誰?流川楓?”
余周周搖搖頭。
“仙道彰?”
余周周又搖頭。
“那是誰?”
余周周歪腦袋想了很久,才無比認真地,慢慢地說,“我喜歡的不是某一個人。我喜歡他們……我喜歡他們的樣子。他們每天每天上學的樣子,打球的樣子,還有,他們敢挑戰,敢誇海口,但是會努力,而且,不怕輸,也不怕羞。他們輸得起。”
陳桉愣住了,回過頭認認真真地看著余周周。
眼前的小丫頭,一臉嚴肅和憧憬,那雙眼睛折射著橙黃色的車燈,閃耀出一片意味不明的光彩,一不留神,就會被灼傷。
陳桉轉過去不再看她,“周周,你輸不起嗎?”
余周周點頭,“我輸不起。”
陳桉再也沒說話。
到了周周外婆家附近,陳桉先把錢遞給司機,然後下車打開車門從後排將大提琴從余周周懷裡接過來。
“你不直接坐車走嗎?”
“直接送你到家門口吧。”陳桉把提琴背到肩上,“看你上樓了我再回家。”
余周周不再推辭。只是這一次,她主動拉住了陳桉的手。
她忽然想起來,也是這樣一個冰天雪地的季節里,她一路前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卻抬頭看到了陳桉。這一次,他們卻能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余周周突然覺得一種單純的喜悅滿溢心間,說不清楚是一種什麼感覺,然而卻踏實篤定。每次看到陳桉,看到他永遠淡定自若雲淡風輕的樣子,余周周就會覺得,世界上沒什麼大不了的。苛刻易怒的大隊輔導員,涼薄自私的班主任,班級裡面的世態炎涼,這一切一切讓余周周覺得難以忍受的事情,擺在陳桉面前,一定都是一笑了之的。
陳桉是她的榜樣。余周周時時刻刻告訴自己,你要像陳桉一樣,一定要像陳桉一樣。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只是拙劣的模仿,她可以假笑,但終究是假的,心裡還是疼,還是在乎,還是不平。
“周周,”到了家門口,陳桉放下肩頭的提琴,“忘了告訴你,這次元旦演出之後,我就離開樂團了。”
余周周接提琴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為什麼?”
“我在準備數學聯賽和物理聯賽,參加這些聯賽主要也是為了保送的機會。原本我只要升上高一,和樂團以前簽訂的合約就算中止了,何況當年我並沒有利用那5分的加分,所以即使我初中時候退團也是沒有關係的。不過,就是因為谷老師和教我小提琴的江老師我才一直留在這裡幫他們帶小提琴部的。現在谷老師和江老師都要離開樂團了,我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
余周周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哦,也好,”她慌亂地搖搖頭,“也好。”
陳桉微笑著看著小丫頭一邊搖頭一邊說“也好”,還是抬起手放在她頭上,“以後還是會偶爾來樂團看看的,我們還會見到的。”
這種承諾,一定不要相信。
余周周仰頭微笑,“我知道,一定的。你要好好複習。”
她背起琴朝陳桉擺擺手轉身離開。
“周周!”
余周周回頭,陳桉雙手插兜站在橙色路燈下微笑看著她。
“其實,周周,你是個輸得起的丫頭。動畫片比現實誇張純粹得多,但是現實也比動畫片殘酷精彩得多。別總羨慕他們,也別總活在想像里。”
余周周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突然覺得鼻子發酸,她連忙轉回身大步地朝著門口走過去,不知道為什麼想要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像片尾曲中拍著球的少年一樣挺拔自信的背影,余周周左手抓著提琴的肩帶,右手假裝是在排球,耳邊模擬著片尾曲的旋律,突然覺得很悲壯很豪邁,很熱血很青春。
然後腳底一滑。
整個人撲進了垃圾堆。
陳桉說得對,余周周想,現實的確比動畫片殘酷精彩得多。
或者說,未必精彩,但一定更殘酷。
我也不是故意的
ˇ我也不是故意的ˇ
“你瞧許迪那德行!”單潔潔一邊啃著排骨,一邊惡狠狠地瞪著正被一群人圍在中央的許迪。
“華羅庚”杯全國奧數聯賽,一班的林楊和七班的許迪獲得了金獎。
余周周看著許迪“翻身做主人”之後滿面春風地在人群中誇誇其談的樣子,忽然覺得,如果許迪有尾巴,那麼現在一定搖得比飛機螺旋槳轉速還快。
她忽然回想不起來,當他們在學習奧數的時候,她在做什麼?奧數仿佛是一項極為長遠的投資,當余周周和詹燕飛等人得到台前短暫的快樂的時候,還有很多人伏在書桌上跟數字搏鬥,然後終有一天,真正站在台上的,是他們。
余周周負責的紅領巾廣播站連著三天早上宣讀對林楊和許迪的通報表揚,直到某天早上她念到這兩個人的名字就很想吐。她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仿佛這種對於奧數的狂熱已經會捲起一場大火,把她和她們都焚燒殆盡。
女人的直覺,永遠准得不像話。
學校裡面開始舉辦奧數補習班,每周周三周六周日上課,採取的幾乎是半強制的方式,班級裡面所有被老師“看得上眼”的學生,統統要去上課。
“周周,你去嗎?”單潔潔把排骨吐在桌子上。
余周周已經不再是懵懵懂懂的一年級小丫頭了,這樣的補習班,有多少程度是為了跟風,多少程度是為了創收……她心裡清楚。
然而當於老師發現學習委員報出的名單裡面沒有餘周周和詹燕飛的時候,她還是把這兩個曾經的班級棟樑叫到了辦公室裡面。
余周周安靜站在靠牆的一側,盯著於老師的玻璃杯子裡面上上下下浮動的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