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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抱著水杯大步離開。
走了幾步,悄悄回頭,那個少年仍然站在原地看她。那樣美好的輪廓,春天的陽光透過綠樹遮蔽從他背後照進屋子裡,他像一株長在水泥地上的開花的樹,看起來仍然那樣完美無缺。
凌翔茜心如刀割。
只是一次考試,想起來都可笑。
他怎麼是這樣的人。
他怎麼可以是這樣的人。
你應該比從前快樂
ˇ你應該比從前快樂ˇ
辛銳本應該開心的。
連陳婷那種向來只盯著風雲人物的八卦女生,都跑來諂媚地祝賀她。
可是她最想看到兩個人的反應,卻統統落空。
余周周的臉上有種茫然的痛苦糾結,不知道為什麼。
凌翔茜的臉上滿是不解和傷痛,同樣不知道來自哪裡。
自己費盡心力精心打造的舞台下,兩個VIP觀眾都在走神。辛銳有種被侮辱的憤怒感。
凌翔茜抱著一沓政治試卷的主觀題答題紙,挨桌分發,路過辛銳的桌子時候,目不斜視,臉上再也沒有笑容,卻也沒有辛銳想看到的,像何瑤瑤一樣的重重掩飾卻終究露出馬腳的心虛不平。
是鄙視,一種對辛銳的第一名的鄙視。她寧肯是自己想多了,但這種感覺盤桓不去。
你裝什麼裝。辛銳憤而起身,朝門外走去。
和想像的一點都不一樣。每出一科成績,她就小心翼翼地打聽著凌翔茜和余周周的分數,然後在心裡加加減減,推測著接下來的其他成績可能的結果……然而結果如了她的意,卻也沒有讓別人難過。
辛銳漫無目的地在走廊閒逛,樓道裡面來來往往的同學在這兩年間都漸漸混得臉熟,辛銳執著地盯著每個人的臉,她很想知道這些人是否認識她,他們的生活是不是和他們臉上所表現的那麼開心?是不是一直拉幫結夥?走在身邊說說笑笑的那個人,真的是朋友嗎?
其實自始至終就沒人在乎過她吧?
她是學年第一,但是沒有人會想要知道辛銳是誰。她費盡心思改了名字,辛銳,新銳,銳不可當,但是和辛美香這個土土的名字一樣,還是沒有人會記得。
停駐在某個班的門口,她忽然看到了何瑤瑤正站在門口和一個女生打鬧,開開心心的樣子。辛銳在遠處安靜地觀望著,心裡有些悲。你看,人家是分校,曾經被她那樣嘲諷過,但是卻過得很快樂。
最快樂的生活,是別人的生活。
辛銳努力萬分,最終還是沒能變成任何一個別人。
還是,放下吧。一念放下,萬般自在。辛銳轉身打算回去。她甚至在那一刻感到了一種解脫,似乎當她不再奢望別人的肯定的時候,才真正肯定了她自己。
“咦,美香?”何瑤瑤在後面大聲喊。
辛銳停住。
那個不希望被提起的名字。何瑤瑤顯然還念著要報仇。
辛銳很想笑,每次她遇到何瑤瑤,每次她假模假式地要釋然要升華,就會被對方激怒,然後重回那個痛苦的死循環。
她回頭,微笑,“是你啊,”走過去,“考試考得怎麼樣?”
何瑤瑤明顯只是一時衝動喊了她的舊名來逞口舌之快,並沒有和她多談的打算,何況是關於成績。
“沒怎麼樣,”她聳聳肩,“就那樣唄,我也不在乎。”
辛銳繼續微笑,“猜到了,也就那樣,我也是隨便問問,禮貌而已。”
何瑤瑤沒想到她一上陣就毫不留情面,話說得鋒芒畢露,一時間眼圈又有點紅,只能嘴硬地回道:“你們文科的題簡單嘛。”
辛銳點頭,“對,文科的題的確簡單,不過是對於我來說。其實對我來說,初中升高中統考的題也挺簡單的。”
何瑤瑤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中考成績,死死咬著嘴唇,“行,我說不過你,你不就是成績好嗎,其他什麼都不是,你以為人一輩子就指著考試成績活?你自己看看你們文科的凌翔茜、余周周,哪個不是比你漂亮比你成績好?沒本事就來欺負我是不是?你犯什麼病,炫耀有癮啊?小學心理陰影沒治癒啊?!”
只顧著自己痛快,說完了才發現辛銳一臉蒼白,可是仍然面無表情,只是死死盯著她。
何瑤瑤突然覺得很恐懼,她後退一步,幾乎是本能地大喊,“你想幹什麼?”
分校這一片的走廊裡面很亂,倒是沒人注意到她們的爭執。辛銳突然慘澹地笑了,“凌翔茜?余周周?長得好看,成績好?我欺負你?炫耀?心理陰影?”
何瑤瑤這才發現自己說話有些傷人,她低下頭,“我有點激動,你別……”
沒,你說的都對,每一條都是真相。
辛銳眯起眼睛,突然聽到身邊有個經過的小個子男生輕笑一聲罵罵咧咧地拋出一句,“余周周?連爸爸都沒有,野種,賤人媽媽也不得好死。”
何瑤瑤和辛銳都吃了一驚,辛銳一把拉住那個小眼睛男生,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我是余周周最好的朋友,你怎麼能亂說?”
連辛銳自己都說不清楚,這話裡面究竟有幾分憤慨,幾分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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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喬開始常常缺課。
余周周問她為什麼隔三差五請假,米喬的答覆永遠是,“動漫社太忙了。”
她想她是羨慕米喬的。很多人都羨慕著米喬的灑脫張揚,能用最美好的年華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大聲說自己想說的話,哪怕聽起來大逆不道。可是另一方面,卻又告誡自己不要這樣,告訴自己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放肆,是要付出代價的。
人生還很長,好東西好日子都要留給以後的。
對於余周周她們來說,以後的意思,僅僅就是指考上大學以後,至於其他,她們還看不到。
彥一卻在考試之後一整天一整天地趴在桌上動也不動。余周周探身過去問:“你是不是生病了?”
彥一的臉色愈加蒼白,他的聲音有些求救的意味,“周周,我學不進去了,怎麼辦?”
尾音還沒落下,眼淚就先滴在桌子上。彥一的恐懼,余周周觸手可及。
“彥一?”
“我怎麼學都這個成績,我現在看見漢字數字都噁心,不敢碰書,坐在書桌前到半夜一兩點,盯著歷史書,一晚上都翻不動一頁。周周,我怎麼辦,我怎麼辦?我現在看見振華的大門就怕得渾身發抖,我不想上學……”
他好像是害怕別人聽見,所以聲音非常小,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地噼里啪啦掉下來。
“……那就,不要上了。”
余周周輕輕拍拍他的後背,“那就不要上了,回家休息一個星期,看電視,打遊戲,畫畫,睡覺!”
彥一把頭埋進胳膊里,過了一會兒才怯怯地說,“缺一個星期的課,會跟不上的。”
“反正你坐這兒也沒用,你都已經連續兩天這副樣子了。”
彥一很長時間沒說話,余周周正打算低頭繼續做題,他才悶悶地說:“余周周,你長大了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