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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明瑞仍然堅持,他真心把盛淮南當朋友,他不妒忌。

    如果再重來,當他面對許日清的時候,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她,“他人特別好,你要是想認識,我介紹。”

    他真的不後悔。很多事情是註定的,雖然人總要去爭取,或者去迴避,但是註定的就是註定的。

    其實他怎麼會沒有預感。

    “你們院……我倒是聽說過一個叫盛……對,盛淮南的吧……大二剛開學的時候,我們國政和你們生物辯論隊打模辯熱身,我知道這個名字。”

    他那時就覺得奇怪。沒有人會在跟盛淮南接觸過之後還把他的名字記得這麼模糊,他們面對面打模辯,盛淮南只能讓她震撼到此生難忘,怎麼可能如此輕描淡寫吞吞吐吐?

    但是他從來不習慣多想,仍然保持著和她說話時的十二分熱情專注,大咧咧地說,“是不是特帥?我們521倚翠院的頭牌。”

    “521倚翠院?”

    “我們宿舍門牌是521,嘿嘿,是不是特別浪漫?”

    她笑了,她的笑容總讓他想起滿山遍野的紅杜鵑——當然,他只在電視上看過一次。

    他跟她講宿舍里的各種趣事,講他的好哥們盛淮南,講老大追大嫂的時候還吃過盛淮南的飛醋……

    “其實作為室友,也就覺得他是一般人而已,”張明瑞晃晃腦袋,“我不是貶低或者妒忌他,你知道,男生和哥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挺平常的,他也是個隨和的好朋友。不過,走出了宿舍,我的確能感覺到,他跟我們不一樣。”

    她笑得那樣明媚,杜鵑花開了一茬又一茬,他居然天真地以為是因為他的好口才和大度量。

    後來的後來,張明瑞和她好似徹底斷交一樣,沒有簡訊沒有見面。鬼使神差地跑到BBS上面追蹤她的ID,搜索網絡上她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百度她的名字偷偷看任何可能與她有關的新聞,最終無意看到了她訪客很少的私密BLOG。

    “我聽見花開的聲音。

    不敢看他,目光只敢在抬頭看完老師之後不經意似的下移,瞟他一眼,然後挪開。卻沒想到他突然看我,我一直若有若無地飄在他身上的眼神頓時無從躲藏,紅了臉,趕緊低下頭。

    再次抬頭的時候,他已經低垂目光認真地在筆記本上寫字,飛快地記著老師對剛才模辯的點評,然而我卻看到他的嘴角上,抿著一絲含義不明的微笑,好看得難以置信。

    他看到了,或許甚至看懂了。他那麼聰明。

    我回憶了很久,那絲笑容在心裡無限放大,被賦予了各種意義,以至於昨晚躺在床上甚至都不敢確定——他到底有沒有笑?”

    那篇文字,通篇都是“他”,那時候的張明瑞再也不會搞不清楚那個“他”所指的究竟是誰。

    曾經初見時,他們在食堂坐到了同一張桌子邊,食堂的電視裡面居然在放兩隻蝴蝶的MV,兩個人同時對著電視撇嘴,撲哧一笑,然後轉頭看見彼此。

    那樣鮮活的表情,那麼自然的相識。

    張明瑞必須要回過頭的時候才會發現,許日清對他的熱情,的確是起源於初見時候他說自己是生物科學技術學院的,他說他和盛淮南是521的室友。但是,當時的他怎麼會想到那麼遠。他們一同自習,一同打羽毛球,一同去護國寺吃小吃,走在路上她為他打傘遮陽,說你再曬黑點的話晚上過馬路就危險了……

    張明瑞想破了頭,都記不清他們三個又是怎麼湊到一起的。誰讓他在一開始就承諾過,我哥們,特鐵,想認識他還不容易。

    其實明明三個人一起的時候,還是他和許日清說的話最多,但是他能感覺得到,許日清帶著一種包裝重重的緊張感,每句話都字斟句酌,簡直想要達到字字珠璣的水平。

    一切太過相似,他遲鈍的直覺終於爆發,即使洛枳遠比許日清自然,也遠比許日清深沉難懂,但是他確信,他竟然從洛枳的眼睛裡讀懂了許日清。

    那天許日清睡醒,從桌上爬起來,突然沒頭沒腦地看著盛淮南問,喂,你看我的臉上,是不是壓出了褶子?

    他們對視,盛淮南說,恩,可不是。

    許日清當晚表白,殘忍地通過張明瑞跟盛淮南表白,許日清說,盛淮南是喜歡我的,我今天在他眼睛裡看到了一切。我原來不懂他的暗示,現在懂了。

    張明瑞僵硬地開玩笑說你噁心死了,少自戀了八婆,他暗示你什麼了?

    許日清沒有糾纏,輕蔑地一笑說,好,我自己去說。

    張明瑞的准女友跟盛淮南表白。他回到宿舍,二話沒說,一拳把盛淮南右眼打腫。

    然而他後來坦誠地去道歉。因為,許日清始終沒有能說出任何一條證據,證明那莫名其妙的愛。盛淮南什麼都沒說,人家大氣,人家不在意,人家居高臨下地看著中邪了一般的許日清,說,你可不可以不要鬧了,睡醒了好好上課去吧。我沒有資格替老四教訓你,你自重。

    “張明瑞,如果不是你——”那是憤憤不平的許日清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他當時講給洛枳聽,洛枳卻笑,說,那個女孩子真幸福,能有本事把一切都看成自己想要看到的那種樣子。

    然後鄭重其事地說,張明瑞,你是個不錯的男孩子。你很大氣。

    他不大氣。他第一眼看到洛枳的時候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卻是防備和報復盛淮南,不管洛枳是什麼樣的人,至少這次是他先明確擺出了起跑追逐的準備姿態。儘管他不知道這些想法都有什麼狗屁邏輯。

    然而,那天,他看到蒙在水霧中一般的洛枳,突然覺得很憐惜。

    她是個好女孩,不應該被傷害。不僅僅是被他,更是被盛淮南。

    張明瑞開始頻繁地把盛淮南往她的身邊推。

    他回頭看食堂,遠處許日清仍然木然地坐在桌邊。

    他知道,盛淮南的笑容總是意味深長,盛淮南會用圓滑的語言給女孩子留面子,並巧妙地把無聊的話題引入佳境讓大家能繼續下去,會在許日清睡著的時候隨手給她披上一件外套——但是會更細心地選擇張明瑞的外套往她身上披,卻忘記考慮其實許日清很可能只是裝睡——誰的外套無所謂,重要的是,那是誰給她披上的外套。

    如果她早有結論,那麼所有舉動都可以被理解為別有用心。張明瑞不想再猜測到底是盛淮南亂放電還是許日清自戀。

    那麼他自己呢?

    他冷冷地看著玻璃,然後大步走回食堂。

    大廳已經有點空,這個季節,幾面大門四敞大開,天都涼了。許日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絨線衣和裙子,坐在那裡低著頭。

    張明瑞脫下棉服,罩在她身上。許日清抬起頭,看向他的目光有些遲鈍。

    幹嗎要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張明瑞皺著眉頭側過臉,長長地嘆氣。“你能不能給自己留一點餘地?他就真的那麼好?得不到就把命賠上?你這輩子沒別的指望了?”

    許日清鈍鈍地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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