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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壓根就不想學雙學位啊,重要的是GPA和GRE啦。會選法雙,其實就是那天路過看見宣傳板,盛淮南忽然說想要看看文科生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所以就選了。上幾門課之後修不完就轉成選修課的學分,倒也沒什麼損失。”
文科生過什麼樣的日子?洛枳想了想,笑笑說,“是這樣啊。”
一下子兩個人都沒什麼話講了。沉默了一陣子,張明瑞慢慢地開口說:“你猜對了。我喜歡的女孩子接近我,是為了盛淮南。我空歡喜了一陣,很懊惱。”
“你不必告訴我的。”她溫和地笑著說。
“就當我發發牢騷吧,我沒跟任何人說過。”張明瑞的表情有點難堪。
“那為什麼偏偏告訴我?”
“這很重要嗎?”
的確不重要,只是我沒興趣知道。她沒有再糾纏,低頭吸著冰卡。
“這件事不怪他,所以我不想告訴別人,不希望他難看。盛淮南拒絕得很明確,沒有曖昧,而且的確是那女生……自作多情,”張明瑞最後一句說的有點不忍,“也的確是她利用我,跟盛淮南沒關係。”
洛枳聽到這裡,心中一動,這才認真地看了看他。
“張明瑞,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人。”
“嗯?”
“你沒有遷怒於他,和盛淮南依舊做好朋友,這真的很難得。雖然表面上看盛淮南沒有責任,但是如果換做別人,可能自此之後都會疏遠他。畢竟,錯沒錯不是重點,面子上過不去才是第一位的。你還能繼續和他做朋友,而且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所以我說你是真的明事理,真的大度。”她很誠懇地說。
“真的嗎?哪有那麼好。”張明瑞不自在地摸摸後腦勺。
“就沖這個,”洛枳指指手裡的冰卡,“你就算大好人。謝謝你的冰淇淋。”她沖他甜甜地一笑。
“其實沒你說的那麼好,”張明瑞苦笑一聲,“我約你,當著他的面,但是都沒跟他商量。可能是我怕了吧。”
洛枳愣了,那你到底幹嘛約我,跟他示威?她沒有說話。
“其實他也不開心,我知道。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還是陽光燦爛的,該學習學習,該打遊戲就打遊戲,社團學生會照樣風生水起,但是,我總覺得……”張明瑞躊躇了很久,臉上掛著害怕洛枳譴責他說人長短的表情。
“會好的。只要時間夠長。我們這些旁人不要操心比較好。”她當即打斷他。
張明瑞聽到她事不關己的口氣驚訝了很久。
“恩,希望吧。”他擦擦額角的汗。
他把洛枳送回宿舍門口,臨道別時候忽然冒出一句。
“對不起,今天好些話都說得挺沒大腦的。”
洛枳只是笑,不置可否。
“其實,你倒是挺配的上盛淮南的。”張明瑞試探性地看了洛枳一眼。
“誇我嗎?”洛枳眨眨眼睛,“這句話很好聽,一箭雙鵰,把我們倆都抬得挺高。呵呵。謝謝你的冰激凌。”
張明瑞看著她清秀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理填滿了酸澀。
他為什麼要請洛枳吃冰淇淋?他想幹什麼?
突然收到了一條簡訊,“預祝凱旋。”
張明瑞有點意外。盛淮南和所有人關係都很好,會在宿舍討論女生的時候說幾句不涉及個人的總結性的妙句,讓大家對他的透徹理解很崇拜,然而他們幾個哥們出動幫老六追女生的時候,盛淮南只是懶洋洋地倚著窗台吃薯片,從來不參與。
尤其是他和自己的那件事之後,盛淮南更是很少關心別人的緋聞。
今天,還真是很少見的熱心腸。
張明瑞想起法律導論課上盛淮南對洛枳進行的做作的熱情介紹,還有不斷打趣自己時候的嘮叨——是因為前車之鑑,所以這次急於把洛枳推給自己,然後撇清嗎?還是別的?
課堂上的他們兩個重歸沉默之後,張明瑞忽然希望盛淮南還是繼續說下去比較好。
好像一停下來,沉默就會把感情吞噬。
友情也會死掉嗎。
高級保姆
十一黃金周轟轟烈烈地來了。洛枳沒有回家,留在北京繼續做家教兼職賺錢。9月30日晚上熬了一通宵直到10月1日早上九點,完成了一萬字的翻譯,越到後半部分翻譯得越是簡練對付,終於撐到最後,迷迷糊糊地往指定郵箱發送過去,立刻癱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晚上六點才醒過來,她餓得胃痛,正艱難地拆著麵包的包裝袋,手機在床上嗡嗡地震動。
是Tiffany的媽媽。
她從大一下學期開始一直在做家教。這個家教有些特別,說白了她就是看孩子的小保姆——美籍華人的兩個孩子,一對兄妹,哥哥五年級,妹妹四年級,兩年前剛回國,在上海讀了一年國際學校,現在又在北京讀另一所國際小學。
那天她坐在寶馬X5裡面,用了一個小時從學校到達Tiffany家。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北京近郊還有這樣一片別墅區,仿佛電影中的一座座小莊園,精緻得好似她小時候吃的好麗友巧克力派附贈的童話紙板拼圖製作出來的糖果小屋。剛剛下車就看到一個男孩子牽著漂亮的金毛尋回犬打開院子的白色柵欄朝她跑過來,身後一個小女孩追出來,長得好像日本動畫片裡面的可愛蘿莉。
然後她們停在她面前,女孩子笑得時候露出深深的酒窩。
“I’m Tiffany, and who are you?”
洛枳被雷得七零八落。眼前的這一切,簡直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台灣偶像劇,也許是她孤陋寡聞小家子氣,可是,活生生的一切擺在眼前,任誰不也得嘴角抽搐著緩不過來神?
無論多麼震撼,她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低下頭,笑得很甜美和善,用自己頗為自信的漂亮美音對她說,“I’m Juno.”
然後抬起頭,朝他們那位拿著花灑站在玫瑰花牆前面的美麗蒼白的媽媽點點頭。
她此生第一次見到了三個菲傭,第一次看到孩子的專職鋼琴老師在純白色的三角鋼琴前演奏拉式協奏曲,第一次和金毛尋回犬一起在大草地上扔飛盤,第一次坐在院子裡面BBQ……
原來小說裡面那些高幹子女富豪子弟的日子真不是蓋的。
不過還不算太離譜,至少她還沒看到莊園城堡和英國管家。
一下午的時間,她和他們說中文說英文,糾正他們兩個的作文文法,幫他們理解媽媽布置的每天必背的唐詩說的都是什麼意思,陪Tiffany練小提琴,最重要的是,陪他們玩。
其實她並不親近孩子。她對嬰兒有恐懼症,其他凡是年齡小於她三歲以上的孩子她都搞不定。親昵地哄逗不是她的擅長,更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們打成一片。其實孩子都很喜歡她,但也只是喜歡而不是親近,他們會用怯意好奇的眼神望著她,小心翼翼地遞給她一片水果,圍在她身邊聽故事,然後撲到別人懷裡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