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我之前太衝動了,我道歉。那些所謂的前因後果,我不告訴你只是因為我覺得你不喜歡低姿態地對我辯白和解釋,以至於即使真相大白洗清‘冤情’了之後你也不會開心,就算我們澄清了誤會,再見面仍然是生分的,甚至你還會討厭我——你會明白嗎?雖然我知道我們不是心有靈犀。”
她還在思考這條簡訊的含義,下一條已經鑽進了手機。
“但是很混蛋的是,在我想明白這一點之前,我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你很不開心了。對不起。”
洛枳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皺眉反覆地看那條簡訊。有一點他說的對,她不會辯白,更不討厭低姿態地解釋,哪怕她是無辜的,解釋這個行為本身就帶有極大地卑微感。但是他怎麼能夠確定她會低三下四地區解釋什麼?
突然,她想到了火車上付姨所說的話。
是這個嗎?
瞬間腦中一派清明,只是心裡翻江倒海,一直努力迴避的一切還是浮上了心頭,手機被她在手中翻來倒去地折騰,摺疊又展開。
怪不得他當時說自己沒有一句實話。他知道她是當初那個“四皇妃”了?他知道她為什麼出現在那個大院了?
然而想來想去,又覺得還是有點不對勁。她煩躁地扔下手機。
不要是這件事,不要是這件事。
你讓我有什麼可解釋的。洛枳想起火車站站台上媽媽瘦小伶仃的身影,北風中眯起的眼睛和額前幾綹飄蕩的碎發,因為近幾年的太平日子而被掩蓋的辛酸痛苦悉數傾倒出來,橫亘於自己和盛淮南之間。她一直都知道,她裝作看不見,可是她的故事不是《四月物語》,有些距離她跨不過去。
千萬不要告訴我你說的是這件事。少爺。否則你只是一個少爺而已。
可是,他的確是一個少爺。她的夢醒了。在自己家中和媽媽擠在一起靠小小的電暖風取暖的時候,她就醒了。高中那面牆不是被重新粉刷了嗎?
“洛枳愛盛淮南”,已經被歲月徹底覆蓋。
洛枳跪倒在床上,把頭深深埋進柔軟的枕頭中,感覺到腦海中一架火車轟鳴而過。
夠了,洛枳。她嘴角牽上去,蜷縮成一團。
她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像她媽媽一樣愛得如此無怨無悔。在看到盛淮南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難堪和多年的怨毒像海浪一般將她心中僅有的一點點溫存徹底傾覆。
她還年輕。青春就是這樣睚眥必報。
洛枳想著,嘴角輕輕地上揚。
狂歡是旁觀者的孤單
盛淮南拖著洛枳的行李箱走進寢室,骨碌碌的聲音讓老大疑惑地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的被子滑落下來露出光著的肩膀,他哆嗦了一下,然後繼續躺下去,把手機從左耳換到右耳,繼續絮絮叨叨地跟女朋友談天氣和編程的作業。
盛淮南把手機放在掌心像玩老年人的健身球一樣轉來轉去,可是洛枳仍然沒有回簡訊。他抬起頭,宿舍的老大還在上鋪你儂我儂,恍惚間好像還是去年的景象。去年的昨天,他走進門,老大在和女朋友聊天,張明瑞一臉促狹地說,趕緊給手機充值,小心情話說到一半就斷線,剛才老大說了半句我也愛你就掉線了,把我笑得差點沒從鋪上掉下來……
他抬起頭笑眯眯地看著張明瑞,說,分手了。
今天老大仍然在講電話,仍然是異地戀。
可是電話另一端早就不是同一位大嫂了。前任是老大的高中同學,4月份分手。現在電話另一邊的是他五月在北京學生論壇上認識的天津M大的女生。
老大掛了電話,喊了盛淮南好幾聲,他都沒有反應。
“喂,你丫老僧入定了?”
盛淮南才回過神。“幹嘛?”
“餓了,晚上沒吃,手機沒錢了,你拿你手機幫我給張明瑞發簡訊,讓他事畢功成凱旋之時,順便給老大我捎一個煎餅果子,加火腿腸不加香菜。讓他為了今晚攢點人品,錢我就不給了。算他請我。”
“哦,”盛淮南翻開手機,“對了,事畢功成?攢什麼人品?”
“你丫這兩天神出鬼沒早出晚歸哥們幾個都找不著你了,等今晚臥談的時候咱再算帳。記不記得之前總和他一塊兒吃飯自習的法律系的美女?我估計今天能成。今天上午他臨出門之前我們還最後演練了一遍表白呢,老六演美女,我們拿張明瑞的螢光筆給他畫了口紅,結果畫完了,張明瑞看了他一眼,開口就是一句,許日清,我們算了吧,你別纏著我了! 而且,老六嘴上、嘴上的螢光筆洗不掉了,他站洗漱間差點沒把嘴唇上的皮都搓掉,還是洗不下去……”
老大在床上笑得翻來覆去,可能是想起了老六閃著詭異光芒的紅唇,但是在盛淮南眼裡,這個笑話相當冷。不過,他還是覺得有些開心。
“張明瑞有把握吧?”他問。
“我估計八成沒問題。昨天兩個人還一起去了798呢。”
“那怎麼不昨天趁熱表白啊,昨天可是平安夜呢。”
平安夜呢。他不也是那天分手的嗎。盛淮南說完,先自嘲地笑起來。
“他……可能是昨天才發現有把握的吧……”老大說完,又是自己莫名其妙地狂笑。笑完了繼續講,“管它。反正不管怎麼說咱們小四哥還是眉清目秀口齒伶俐一表人才啊,雖然黑了點。即使對方是美女,但是未必搞不定。我老婆說,要是當初不是先遇上我,肯定追張明瑞。當然這話是我倆視頻的時候她特意大聲喊給張明瑞聽的,恩,其實不是實話,她也就是給他點信心,恩,這點我心裡還是有數的。”
老大一邊說,一邊故作嚴肅地在上鋪點著頭,盛淮南終於笑出聲來,然後轉眼去看窗上的冰花。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上次你生病的時候給你送熱粥的女生……怎麼回事啊?怎麼沒影了?”
“什麼怎麼回事?”盛淮南疑惑地轉過頭。
“你看,果然有問題,你神色有異。”老大最喜歡故意把話說的文縐縐。
盛淮南記得那天,他咳嗽得很嚴重,哪裡都懶得去,神色陰鬱地在宿舍呆了一整天胡思亂想,晚上張明瑞給他捎了泡麵和煎餅,他吃完了胃裡像火燒一樣難受。晚上十點老大接了一個宿舍電話就跑下去,然後拎上來一盒皮蛋瘦肉粥,還有玉米餅和蔬菜。說來慚愧,他實在猜不出是誰送的,畢竟沒有人知道自己感冒,倒也可能是院裡某個看他沒有去上課的女孩子——但是老大不應該不認識她。他問起老大,老大的描述是,美女。
放屁一樣等於沒說。盛淮南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吃掉,胃裡面終於暖暖和和的舒服了很多。
“說起來那女孩真是挺逗的。”
“哦?”盛淮南心不在焉。
“當時我逗她說讓她別抱太大希望,追你的美女都能編起號碼去抽六合彩了,她還是笑,挺落落大方的。後來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您給賜個編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