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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聰明得連我自己都害怕。”她想起九把刀某部小說的主人公。
“滿意了?”張明瑞居高臨下地說。
“謝啦。”她舉起一袋薯片朝他搖搖。
“跟我沒關係……是盛淮南買的。”張明瑞說。
她感覺到靠在牆上的盛淮南好像對她的反應很期待。
“哦?你很小氣誒,不是說讓你買嗎。”她沒有理會。
“什麼啊,你當我傻啊,傻子才真去一樣一袋地買呢!”
“喂,你什麼意思啊?!你說誰傻?”
被她刻意忽略掉的盛淮南終於插話進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張明瑞卻突然閉上了嘴,另一邊洛枳絲毫沒有講話的意思。
三個人,陷入奇怪的沉默,是誰說的這種情況往往預示著頭頂有天使飛過?
她看向盛淮南,盛淮南臉龐微微泛紅,眼神明亮,有點尷尬,但是仍然執拗地看著她。
這算什麼?
她突然笑了出來。也許是覺得這種場景實在諷刺,卻又說不出為什麼。她笑得很明媚,無視張明瑞一臉的困惑,只是不停地笑,把薯片一袋一袋塞進書包然後站起身來經過兩個沉默的男孩子,向後門走過去。
“洛枳,你也選法雙啊。”
鄭文瑞。端著水杯,看著她,禮貌地笑著,眼神卻飄向她的身後。
洛枳猜其實鄭文瑞很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前幾次法導課偶爾和盛淮南張明瑞一同走出教室的情景吧,她會不會不開心?畢竟洛枳熟知她的心思,卻又和她喜歡的人混的很熟絡的樣子。
無所謂了,跟我有什麼關係。你還能吃了我?洛枳漠然地想。
她指指自己手上的書包說,“你也選修法律雙學位啊?呵呵,改天再聊,我先閃人了。”
洛枳需要很久才反應過來,她以為自己泄氣了,放棄了,其實從她故意不看也不理盛淮南的時候開始,她就是在賭氣,在耍脾氣。
原來她真夠矯情的。
所謂矯情,就是明明在賭氣,偏偏做出一副看破世事的樣子,動不動就說自己已經心冷。
她承認,她沒有辦法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坦白豁達,純然放鬆。所以她沒有辦法和他做朋友,當作什麼芥蒂都沒有——能做到那樣的只有兩種人,真正純良清澈的人,或者心計城府極深又懂得忍耐和等待的人。洛枳兩個都不是,只能賭氣。這樣混沌的狀況讓她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缺少某種形式,就算想放棄,也連一個灑脫的“放手”的姿態都做不出來。
她突然懂得了百麗當年給戈壁鄭重其事發簡訊表白時候的心態。她們都需要一個交代。
怪不得丁水婧埋怨她的漠然。其實對於感情,她什麼都不懂得,偏偏讓懂得的人感覺到她在用自己所謂的超然嘲笑眾生。
她的確什麼都不懂,但是也的確沒有嘲笑過什麼。
剛邁進宿舍門。
手機震動,簡訊息。
盛淮南問,“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氣?”
洛枳,加油
洛枳把玩著手機,屏幕早就暗了下去,隱約還能看到那條簡訊。
第一個瞬間划過腦子的是,對,當然生氣,很生氣,生氣很久,難道你三個星期沒看出來?
第二個瞬間,覺得這個簡訊好像顯得很親密。一點點高興。
第三個瞬間,卻有點被別人耍著玩的悲涼。盛淮南不是遲鈍的人,他那麼聰明,不會三個星期後才發現她生氣。
女人的心果然千迴百轉。
她正發呆,盛淮南的電話直接打進來。
她接起來。
“你就這麼翹課了?”
“難道你以為我剛才拎著書包是去上廁所了?”
“剛才助教又點名了。”
“不可能,他腦子沒病,雖然剛才笑得時候的確顯得智障。”
“呵呵,是啊,騙不了你。”
然後無話。
她靠在桌子上享受這份讓盛淮南無措的沉默。好像終於把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仇給報了。
“對不起。”盛淮南的聲音很坦然。
坦然得讓她都有些為自己細密的心思和過高的自尊心難堪。
“哦?這次你又是對不起什麼?”洛枳把耳朵靠近聽筒。
“我也不知道。”他的笑聲有點尷尬。
洛枳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她拉扯得累了。
“好吧。我原諒你。”
盛淮南沉默了好一會兒。
“能見你一面嗎?我也翹課了。”
“張明瑞呢?”
“可能在寫程序吧。”
“好吧。”
“十一點了,請你吃中午飯吧,補上上次那頓。”
“好。”
“能不能等等我?我想把電腦送回宿舍。”
“好。”
洛枳靠在桌前,眼角撇到桌邊的檯曆。
今天是11月4日。居然是11月4日。
又是十一月四日。四年了。洛枳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
她的第一篇日記寫在11月4日,因為每次瀏覽的時候都從這一頁開始,所以幾乎能把第一段話完整地背出來。
“11.4 晴
期中考試的各科成績終於都公布完畢,最後出分的居然是英語而不是語文。我抱著卷子回班,途徑語文辦公室,班主任忽然探出頭叫我,說,洛枳,來一下。”
洛枳閉上眼睛。真的四年了。
她曾經用那樣卑微而小心翼翼的目光跟隨在他的背後,雖然其實她是一個優秀而驕傲的女孩子——至少在她自己的圈子裡。
她曾經多少次爬上頂樓去讀新概念4,只因為他們英語老師捉弄他,強迫他背誦新概念課文。
她曾經寫過一本只有一個主題的日記。每天每天跟在他身後走進教室,她進行了那麼多無意義地重複描寫,直到今天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他的背影,在被早晨的光分割成等距的光影區的走廊里穿梭,也在她的眼眶中微微晃動。
她曾經有一次不小心走到了他的前面,因此磨磨蹭蹭地漫步,希望他能走到她前面去。然而在他真的從她身邊超過的一瞬間,心臟卻竟然像被浸入冷水中一樣——他安然的神態,自信而堅持的氣質,和狼狽不堪小心翼翼的她,在錯身的一剎那,那種對比深深地嘲笑了她。
洛枳睜開眼,她應該對得起這四年。
其實從第一次她鬼使神差地衝到超市門口去給他解圍開始,她就對“會發生什麼故事”抱有期待,或者說她一直一直都抱有期待,只是終於付諸行動去給自己一個機會。事實證明,幾次巧遇都給了她接近的機會,她沒有躲避,但實際上她究竟表現的如何,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是想,隨著這份慢慢的接近,他也許會……
會喜歡上她。
其實她還是自信的。雖然曾經卑微地望著他的背影,可她從未懷疑過自己值得被愛。但是她沒有想過,也許在他眼裡,她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