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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又笑了,他又依上我,一個手摟住我的脖子,一個手抓住我的手放到他的私處,說:“又起來了,咱們接著來。”
“你這個小騷貨!受了傷還不老實!”我罵著,把小海壓到身下,努力調動情緒……只有一天時間了,我先悄悄從醫務實弄出好幾包消炎粉,紗布和幾片止痛藥,又比原先多帶了兩個饅頭和一瓶水,這些東西將王隊給我的小包塞得滿滿的。下午我一個人坐在工地里一個背風的石頭堆上,手裡拿著張紙和鉛筆。西北風括得那張紙嘩啦嘩啦地來回翻動,我索性把他折成一個小方塊,在上面一個一個字寫著:陳叔,他是肖海,我的生死兄弟,你帶他出去,幫他躲過風聲。我下輩子報答您!小武。
我又仔細看了一遍自己寫的蛛蛛爬一樣的字跡,總覺得少了什麼,我想了半天,在小武后面加上了“絕筆”二字,這才將那張以防不測的紙頭揣在口袋裡。
正月初六,天還不錯,沒下雪,太陽高照,只是氣溫依然很低。上午我帶小海去醫務室換的藥,又清潔了傷口。中午我和肖海,還有老三、皮桶子、小六兒一起吃我從廚房裡拿的飯,我看著小海吃了三個饅頭,我也儘量多吃。老三他們都說小海子傷沒好,不老老實實在屋子裡享清福,著急跑工地上做什麼。我回答小海是捨不得讓我一個人在這裡挨凍受累。於是大家又是一通葷笑話兒,最後說的小海直罵人。
到了下午快收工的時候,我注意到原來停在空地上的三輛工程車已經被人整齊地停在廁所旁邊。工地上的廁所雖說基本上是露天的,不過還是有一面殘緣轅斷壁被保留下來。這樣正好和那些車輛組成一個死角,擋住工程車輪子下面的空檔。這是適合躲藏的絕好排列,也是一個特殊的信號。我馬上跑到當班的兩個管教前請假,說因為265的腿傷扶他先回牢房,接著我對老三幾個說晚上我給郭胖子、黃管教進貢了幾瓶茅台酒,等今晚上我陪那幫人喝好了,明天我想辦法給老三幾個也弄一瓶回來。
然後我帶著肖海假裝上廁所,我們從那個死角悄悄地爬進了汽車輪子下面,靜靜地等待。那天確實與平時不一樣,我聽到王隊和不少獄警都到了工地,他們吆喝犯人動作快些,還不允許犯人去廁所。不到半個小時的工夫,工地上烏煙瘴氣,犯人們一路小跑地往監獄那邊去了。我試探地伸出頭,所有的人都走了,連持槍的武警也撤了。這時,天馬上要黑下來,我擼下藏在袖子深處的手錶看了看,正好五點鐘。
我們依舊趴在車下,又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天完全黑了下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我和肖海爬出來,我迅速翻進那輛挖土機的駕駛座里,掏出早已藏好的背包。我拉著小海躲在廁所牆壁後面,從書包里翻出那身幹部服,幫他套在身上。
小海一面穿一面問我:“你的衣服呢?”
“我用不著,這東西穿不穿都不重要。”我沒有告訴小海,到目前為止,除了我們,還沒其他人知道肖海也和我一同越獄。
我看小海大概因為緊張的緣故,兩手顫抖地費力地系扣子,我一把奪過他的衣襟,幫他系上紐扣。我聽著他急促的呼吸,看了一眼他明亮的眸子,拉住他的手,說:“走吧!”
一花一世界 一葉一如來
引用刪除30樓 ~善捕~
評論時間:2007年4月16日 17時45分
那晚沒有一點月色,四周漆黑一片。半個多月前留下的積雪因白天太陽的照she,雪化成了水,夜晚驟然下降的氣溫又將水凍成了冰。
我手拉著小海,連走帶跑地往前趕。走了大約一里地,我放慢腳步,瞪大眼睛仔細地盯住前方查看。
“怎麼不走啊?”肖海氣喘吁吁地低聲問我。
“別說話,小心前面的電網!”
小海再沒出聲,也和我一樣小心翼翼地往前看。終於我看到了一人多高的第一道網。我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拉住小海,延著鐵絲網橫向走。
“往後點,別離電網太近,小心耷拉下來的鐵絲電死你!”我低聲呵斥小海。他這回真的學乖了,緊緊跟在我身邊。我找到了豁口,一個足夠爬過一個人的口子出現在我們眼前。
“你先爬過去。”我對小海說。可他看著豁口有些發呆。
我沒理他,摘下身上的書包扔在地上,身子趴在地面,匍匐著接近鐵絲網,用胳膊肘一點一點往前爬,我邊爬邊對小海說:“你幫我看著,衣服有沒有碰到電網。”等我身體完全爬過去,我坐起來,讓小海先將書包遞給我,然後對他柔聲說:“象我剛才那樣爬過來,別怕,這口子足夠大了。”
我看著小海“撲騰”一下趴在地上,然後動作敏捷而迅速地爬過電網。我一拍他的肩膀笑著說:“行,挺利索。”小海也笑了,只不過當他站起來時好像猶豫了一下。
“怎麼了?”我問。
“走啊!”他回答。
又走了大概五分鐘,我們穿過第二道電網,到了第三道電網的缺口前,小海給我指指地下放著的鉗子,絕緣線之類的東西。我連忙對他說:“別動。”我抓起那些東西,在手裡捏了一番,然後散亂地丟到地上。
當我們爬過第三道電網。肖海在通過鐵絲網時的動作遠沒有爬第一道電網時敏捷,我問他是不是腿疼,他說不疼。
又跑了一氣,肖海好像累得要歇歇。我們坐在雪地里,他悄聲問:“怎麼沒有站崗或巡邏的武警呀?”
我笑著反問:“你還想碰到他們?”
“咱們這算是出了監獄了吧?”肖海又問。
“再走一個小時,過了這片平地,翻過前面的山,我們就快到縣城了,就有人接咱們了。”
“這麼容易呀?!這麼容易咱們就逃出去了!”黑暗中的肖海閃動著明亮的眼睛,皓齒格外潔白,他興奮的笑容感染著我,我也不禁高興地想:謝天謝地,沒有白付出的努力。用了這麼長時間準備的計劃確實完美,求老天保佑我們徹底脫險。
地面的冰雪,漆黑的四周降低了我們的前進速度,而小海的動作明顯放慢了。從前他每天在工地上參加繁重的勞動,我知道他的體力,特別是耐力不會差過我,甚至應該比我強,現在一定是他腿上的傷口影響他的奔跑。我沒有問他,既然他能忍受就不要多說,否則影響他的也是我的信心。
當我們接近山角下的時候,我隱約聽見有人叫喊的聲音。小海也一定聽到了。“哥”他緊張地叫了我一句。
“快點,進了山就好了。”我說著拉住他拼命往前跑。小海幾乎被我拖著往前跑,我倍感步伐沉重。我們已經延著進山的羊腸小道走了大概有半個小時,隨著“啊”的一聲,肖海的手和我脫開了,我回頭看到他跌到地上。
我連忙扶起他,他氣喘吁吁地坐起來,我看他緊閉一下眼睛,心猛地往下沉。我問:“還是腿疼?”
他點頭。
我讓他手撐著地,身體往後稍仰,我小心地扒下他的褲子。夜色太暗,我什麼也看不清楚,靠近他傷口的地方,我觸到溫熱、粘稠的液體——不少的血。肖海不禁呻吟了一聲。我又往褲子裡摸摸,同樣的cháo濕。我從身上翻出火柴,劃了一根,眼前他的大腿幾乎被鮮血覆蓋。我下意識地抬頭看他,他盯著自己的身體,有些發呆。
我讓自己鎮靜下來,很快解開被鮮血沁透的繃帶,從包里取出水倒在小海的腿上。接著我拿出那個裝著酒精棉花的小瓶子,用手抓出一塊棉花,對小海說:“你忍著點疼。”肖海沒有回答。
當棉花接觸到傷口時,肖海一下躍起身子,一隻手死死撤住我的衣服,“嗯”的一聲沉悶的呻吟好像阻塞在喉嚨里。我一邊幫他擦洗傷口,撒上消炎粉,用繃帶止血,一邊心裡罵自己:你明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準備了這些東西,你他媽的就是裝孫子!
等我幫小海穿好褲子後,我聽見他悠悠地但語氣肯定地說道:“你自己走吧。明天早晨我往回走,他們發現我就能把我帶回去了……頂多……頂多再加幾年刑。”說到最後,我能聽出他聲音里的淒涼和絕望。
“你今天晚上要是不被狼叼了去,不凍成冰塊,明天也會被武警一搶打死。”不等他回答,我接著說:“你這傷口一點事沒有,咱們慢點走,只要趕天亮之前到了縣城咱們就脫身了……快起來!你不是還逼著我將來給你洗碗麻。快點!”
肖海笑了,雖然有點勉強。他很快站起來,我攙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山路要難走得多,加上又看不清腳下的障礙物,連我也坷坷絆絆,更不要說小海。黑暗裡,我依然可以看到他滿頭的汗珠,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疼的。我拉著他坐在地下,讓他枕著我的腿躺下。無言中,我們彼此攥著對方的手,聽著對方急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