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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曦趕忙應,“我馬上就到,馬上。”
一通電話打完,她於原地靜站三秒,在傍晚西沉的光線下長舒一口氣。
回屋拿了東西就走,吃完晚飯還出門金落霞自然要問,方明曦隨口扯了個理由:“我同學讓我陪她買東西,我過去一下,晚點回來。”
金落霞不疑有他,“那你注意些,別太晚。”
“知道了。”
方明曦拎包出門,很快小跑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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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開門關門間隙,包間裡傳出一陣一陣的音樂聲,喧鬧且嘈雜。
劉姐四十左右的年紀,人很乾練,紅色的紋繡眉毛是幾年前的美容手藝,在她說話時微微輕挑:“先從606號那邊過去,那幾個包廂人多,酒水肯定要的多,重點推我們自己的幾個牌子——”她壓低聲音,“酒柜上綠色標誌那款是新來的品牌,給的抽成高,可以多推一推。”
“好的。”方明曦換上不合身的工作裝,理著衣擺點頭。
去年假期她給劉姐打過短工,在別的夜場做酒水推銷員,硬酒和濃度低的軟飲果酒都經手賣過。她長得好,別人樂意多看她,銷量業績水漲船高,賺得也不少。只是這種地方亂,金落霞打一開始就有意見,尚未滿一個假期,方明曦就沒繼續幹了。
方明曦拎起兩瓶酒,抓起酒水單朝包間進發。劉姐拍拍她的肩,一副寄予厚望的模樣。
……
方明曦果然沒讓劉姐失望,或者該說長相在現今這個社會,或多或少都占便宜。她端起比平時熱情得多的笑,挨個進包間詢問,即使客人要的不是她主推的酒,她開口推薦多半也不會拒絕。
一個多小時,大廳卡座早都坐滿,滿場熱唱,包廂基本全去一遍。方明曦把該送的酒水送到,找了個角落休息。
誰知氣沒喘勻,服務生急吼吼跑來找她:“快,快去……13的客人發脾氣,在罵酒難喝!”
方明曦凜神,連忙過去。
一到613包間外就聽見裡頭罵人的聲音。她推開門,姿態小心:“您好,是酒有什麼問題嗎?”
“你自己喝喝看這他媽什麼玩意兒!就這也敢拿出來賣——”應聲的男音粗沉,抓起桌上酒杯一砸,嘭地碎在她腳邊。
方明曦嚇了一跳,忍著沒往後退,“這個酒味道是稍微苦一點,但口感和……”
“少他媽廢話,難喝就難喝!”
方明曦被噎得一頓,重新聚起笑,“如果您實在覺得這個酒味道不好,我給您換成其它牌子等價的酒,另外我們再額外送您三支新上的軟飲,您嘗嘗味道,可以嗎?”
她說著欲要蹲下抱走開了紙封的大半箱酒,一隻腳踩在箱面上。
“誰答應了?”
抬頭一看,這幫客人中的“大哥”人物端著酒杯,腳踩住箱子不放,一條盤龍花臂青黑,他糾眉笑,“我看你也沒什麼經驗怪年輕的,這樣,你坐下,把這箱酒喝掉一半,其它的我就不追究了。”
方明曦反應過來,立即抽身要溜:“這個問題我們先跟廠商反應,您們稍等一下。”
“別走啊——”大哥沒給她開溜的機會,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讓你喝兩口酒扭扭捏捏的,怎麼賣酒的?”一邊說一邊作勢要灌。
他勁兒大,方明曦手腕掙出了紅印,心下越著急,掙扎越強烈。大哥變了臉色:“給臉不要臉了是吧?”
他伸手過來就要捉她的捏肩膀和胳膊。
方明曦猛地一掙,手不小心揚到他臉上,清脆的巴掌聲令四下空氣一靜。
這種情況絕不是一句對不起能解決的。
下一刻,方明曦扭頭奪路而逃。身後稍有滯怔,很快罵咧聲音追來。
方明曦朝大廳跑,劉姐在那一塊推酒,她一個人不頂用,劉姐好歹在夜場代理酒這麼長時間,能說上兩句話。
她跑得急,大廳里燈光昏暗,只有飛快閃動的燈柱光線晃得人眼花,一連撞上好幾個人,她不敢停,一直朝大廳另一邊沖。
跑至末座區域,快到通道走廊,腳下不妨被一箱無人處理的空酒瓶塑料筐絆倒,方明曦踉蹌兩步,摔得跪在地上。
手撐地板,還沒來得及站起來,抬頭和卡座上最靠邊的人打了個照面。
她愣住。
——又是他。
肖硯沒什麼情緒地垂眸和她對視,一桌几個男人,上次幫她和金落霞趕跑流氓的都在。她的頭皮非常不合時宜地再度躥疼。
就這麼短短兩秒,幾個男人沿著過道追來了,方明曦臉色唰白。肖硯掃一眼那些人,視線淡淡落到她身上。
“站起來。”
方明曦循著頭頂聲音朝肖硯看去。他重複:“站起來。”
心砰砰跳得極快,又慌又緊張,有些微痛感。短得無法計量的一剎,方明曦內心結束一番天人交戰,最終還是聽了他的,站起身。
跑不及了,那些紋身的男人直奔而來。
沒等方明曦作何反應,肖硯突然伸手扯她手腕,把她拉到腿上。
“大哥”帶著幾個紋身男到卡座邊放緩腳步,客套笑了下,“喲,肖老闆怎麼在這?”
方明曦被肖硯摁在懷中,他的手先是摟著她的腰,緩緩上移停在肩頭,姿態隨意又親呢。方明曦臉貼著他的胸膛,不敢抬頭,也一動不敢動。
“出來喝兩杯。”肖硯接過寸頭遞來的煙,不點燃,兩指搓著,菸嘴輕輕磕在玻璃桌面上。
“您懷裡這是……?”紋身大哥眼灼灼跟冒火似得,皮笑肉不笑睇埋頭在肖硯懷中的方明曦。
肖硯只笑,不答。
方明曦窩在他懷中,揪著他的衣擺微微用力。
他身上有一種很清慡簡潔的男人氣息,像股熱浪將她包圍,隔著衣服面料,他堅實的胸膛觸感清晰。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是一種慌亂,和另一種慌亂相互交織的聲音。
紋身大哥又道:“沒聽說肖老闆身邊有人吶,再者,她穿這一身我看著怎麼是賣酒的衣服,肖老闆別是認錯了人吧?”
方明曦的心驀地揪起。
肖硯很短暫地彎了下嘴角,“沒辦法,小姑娘家脾氣大,非鬧著要自己掙零花體驗一把。”
圓話圓得隨意,臉上也全無半分不適之色。肖硯微微低下頭,大掌拍了拍方明曦的臀,“怎麼,你又捅什麼簍子了,把張老闆氣成這樣?”
第4章 四朵
方明曦被肖硯的動作弄的渾身一顫,脊椎骨fèng中仿佛嵌入異物,一節一節卡住,整個人都僵了。
抬頭和他目光對上,半秒不到又猛地收回。
她不說話,只安安靜靜躲在他懷中。
肖硯作了這番姿態,看架勢是沒打算讓他們把她怎麼樣,至少這會兒在他面前不行。
紋身的張老闆並非沒有眼色的人,心下不虞,礙於面子也不能全表現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