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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機往外拿了一點,回道:「我在賢中這邊剪頭髮。」
沈小王八有個與眾不同的習性,對於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事情,他第一反應永遠不是發問。這次也不例外,他很快應下,也沒問我怎麼突然跑到另一個區的母校去了,讓我給他發個定位就掛斷了電話。
小聞樂呵呵地說,不耽誤你的飯約啊,再等十分鐘,然後去裡面洗一下再做個護理就好了。鏡子正對著牆上的掛鍾,我和指針對峙了幾秒,而後就被小聞那顆剛冒出新茬的寸頭搶了鏡。他的小動作很好玩,一分鐘內盯了好幾回時間。
十一點四十,再過五分鐘下課鈴響起,賢中是寄宿制,不會湧出一大批急於覓食的學生,他等的是自己在高二年級教音樂的女朋友。
老實講,我也沒有想過小聞口中溫婉膽小的女朋友會是推門進來的這個女孩。
女大十八變,但輪廓模子總歸不會差太多。祝琳琳戴了副細框眼鏡,鏡片下的目光迅速鎖定在我臉上,驚訝道,阮言?
小聞拿著吹風機的手頓了一下,無巧不成書,緊接著又是一陣冷風拂過,沈路合上店門,和理髮店裡包括我在內兩立一坐的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四個人不約而同沉默了一秒,興許是沈路和我同時出現勾起了祝琳琳的回憶,她最先反應過來,沈學長?
沈路下意識點了點頭。
「……祝琳琳,」我打破只有她一個人在說話的僵局,「怎麼他是學長,到我這兒就是全名了?」
今天一場偶遇要追溯到高中時期了,打開記憶閥門,想起與祝琳琳有關的事情,我連說話的底氣都不太足了。
原因無他,遙記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女裝,就要歸結在祝琳琳這個天殺的頭上。小女孩總是好奇思妙想,她說服了老師,我自然要給這個面子,於是沈路的相冊里留下了我抹滅不掉的女裝證據。
我同意了,唯一要求就是要對我的姓名班級保密。我當時還是很要面子的,但她們很是強硬地和我講了一陣子歪理,氣得我差點撒手不干,還和沈路吐槽過這事兒。
不過好在她們沒有太過分,節目最後以集體名義報上去的,即使照片錄像滿天飛,在厚重衣物和妝容下,準確認出唯一一個男生就是我的人也不多。
沈路大概是在腦子裡迅速調動了高中時代的記憶,終於想起了祝琳琳這麼個在我身邊出現過的人。
我看見他笑了。該死,沈路一定想到了那天的畫面,以及他大名鼎鼎攝影社社長坐在前排假公濟私拍下來的照片。
祝琳琳連忙解釋了一圈我們三個人的關係,然後就是例行的聊聊現在和過去,順便面對面掃一下彼此微信。
「你們關係還這麼好啊。」祝琳琳五分客套五分真心地說。
小聞剛好結束收尾工作,收起吹得發燙的吹風機。我跟著到櫃檯去付款,寒暄幾句後離開了理髮店。
一出門沈路就揚起手不客氣地摸了摸我剛補過色的頭髮,賤兮兮地說:「和之前那個顏色差不多嘛。」
我拉開車門,徑直坐進副駕駛,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他,官司打完啦?
唔,算是吧,一審判決下來了,暫時不準備再上訴。沈路發動引擎,側過頭問我,寶寶,想吃什麼?
我想了想,隨便說了個附近的日料店。沈路專注開車,我在一旁絮絮叨叨講著一早上的經歷,還是他提醒我,我才看到了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新消息。
祝琳琳發了一張照片,以及很簡短的兩句話。
——前段時間無意中從舊手機裡面翻到的,當時覺得拍得太好了就沒捨得刪。
——沒想到今天遇見你了,發給你剛好。
圖片裡的主角有兩個,一個是笨拙地提著裙擺的我,十一年前的智慧型手機像素並不高,模模糊糊捕捉到我皺起的眉頭。另一個人站在快要脫離畫面的角落,胳膊上掛著不屬於自己的校服外套,靜靜地注視著燈光下的我。
在我從未留意過的時間裡,沈路似乎用這樣的眼神看了我很久很久。
我有點茫然,指腹點在屏幕上,尚未想好回什麼,祝琳琳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你那段表演視頻成了賢中一寶了,現在還有學生問我,視頻里是哪位學長呢。可惜了,要不是沈學長太有先見之明,堅決不讓公布你的名字,不然賢中論壇里恐怕年年都有你的大名。
第20章
這頓臨時起意的午餐吃得並不算愉快,即使我看上去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分別。旁人看不出來,不代表沈路看不出來。
祝琳琳無心之言,聽者卻不會只當它是耳旁風。
從下車到日料店,短短二十分鐘的車程,沈路很明顯察覺到我的心不在焉。那家日料口碑挺好,顧客百分之八十都是回頭客,其中也包括我和沈路。
我握著銀色的小叉子,對餐盤裡鋪著的魚子醬進行了一場慘無人道的殺伐,推出了個說不上來是什麼圖案的造型,看上去怪好笑的。我垂著眼睛接過沈路遞過來的餐巾紙,擦乾淨嘴唇邊殘餘的食物碎屑。
進食的整個過程中,沈路一如既往的貼心,不曾拆穿我裝得有模有樣的外殼。
停車場在地下二層,電梯叮了一聲,我慌不擇路地踏出電梯門。車停得不遠,沈路長腿邁進駕駛座,並不著急發動車子,而是慢吞吞地握住我的手。我從晃神中清醒過來,小聲問他,路兒,怎麼不開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