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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格外注意到對方的面容,只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奇怪,按理說沈行自認對自來熟不感冒,如果換其他任何一個人說出那聲「小行」,他都是要起一身雞皮疙瘩的,不過剛才他除了內心一動,震驚了剎那就再沒任何反感的感覺了。
這讓他不得不再去打量那人。
沈行並不覺得自己是對這女人有了某些方面的好感,畢竟對方的年齡都可以當自己媽。
沈行道:「怎麼了?」他說著不動聲色的走了出來,一副馬上要走的樣子。
那女人見了他這樣,似乎是把話咽了下去,說:「今天謝謝你,你以後能常來嗎?」
怕是不行。
沈行想,但他也沒直接說出拒絕的話,他含含糊糊:「看情況吧。」
沈行又接了一句:「小棠很可愛,是個很好的孩子。」
那女人笑了笑,嗯了一聲。
沈行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那女人眼裡像有萬語千言,但偏偏就憋著不肯講,但不排除他自作多情的可能,沈行道了別便走了。
回到酒店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回去的時候宋遠居然不在,他洗漱好之後,對方仍然沒影。
沈行沒管,大概十點半的時候,他關了燈。
有燈他睡不著,他不想委屈自己給被人留燈,更何況還是個他討厭的人。
半夜他驚醒了,夢裡他看見了一片玫瑰花海,綿延不斷他視線所及到處都是,那些玫瑰極高,每一株都長到了他的胸口,他輕輕抬手碰了一朵,那朵忽然枯萎了,並跌落枝頭成了飛灰。
沈行皺眉,他急忙又抬起手……
又落了。
他抬頭看向遠處的天,湛藍的天空,白日裡竟是憑空生出一輪金黃的圓月!
面前忽的出現一個背影,那人正抬頭看著那輪月亮,身姿挺拔,頭髮微卷,手上握著一支筆。
那是他哥。
沈行眼裡忽地湧上淚水,頃刻間漫延浸潤了整刻乾枯的心臟。
沈行想發聲卻像被什麼扼住了喉嚨,只有嗚嗚咽咽的稀碎聲響,他只好走過去,然而他發現他每走一步,身邊的花便漸次枯萎,一朵一朵令人心慌。
但他忍著心慌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卻在抬手的一瞬間,他哥是身影化為泡影,同時他周圍的花海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沈行從夢裡醒了過來,他不知道這夢是什麼意思,這不是回憶,這是他心裡所想而變幻出的幻影,只是為什麼是這樣的幻影呢?
沈行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起身去洗漱,宋遠也醒了,看著他問:「你怎麼了?」
沈行回了句:「沒事。」
沈行其實不太想回這個人,但從他起床開始便暈暈乎乎的,習慣了對人禮貌的他,剛才一時沒反應過來。
涼水衝過才清醒許多。
那片花海他從來沒見過,夢境會根據現實來織造,那那片花海十有八九是根本不存在的。
也不存在站在花海里的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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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過去,競賽結束,沈行決定在離開之前去看一眼劉璨棠。
劉璨棠髮型沒變,依舊是披著黑髮沒扎,她在之前的那個位子上坐著筆直,此刻正低著頭寫著什麼。
沈行走近才發現對方是在畫畫。
畫得並不好,和藝術家自然是不能比,但勝在自然純真,筆觸間別有一番韻味。
她餘光看見沈行停在他面前,抬頭笑了笑,長長睫毛也跟著顫抖,如同兩片蝶翼,同時還露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沈行回了一個笑,劉璨棠紅了臉。
他們聊了幾句,道別時劉璨棠依依不捨拉著沈行不讓他走,還是劉璨棠的母親出言相勸:
「棠棠算了,哥哥要回自己家去了,還要上學。」
劉璨棠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沈行經此一番,大概能看出來劉璨棠在智力上可能有一些問題,他微微一笑,整個人散發著前所未有的溫柔:「拜拜啦棠棠!」
劉璨棠猶豫片刻,留戀地揮了揮手。
他才出門,走了大約一百米,便迎面碰上了宋遠。
宋遠倚靠在一棵兩人合抱的梧桐樹上,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等了許久了。
沈行走近,宋遠便道:「看見了嗎?」
沈行問:「什麼?」
「你的母親,沈椿。」宋遠說:「她現在過得很好,還有一個女兒。」
沈行僵在了原地,劉璨棠的母親是他的母親?
沈行沒說話,徑直越過宋遠,壓著喉頭裡的一點酸澀,硬是從唇齒間擠出一句:「與你無關。」
沈行回了房間,鼻頭忍不住發酸。
他的母親,連與他相認的勇氣都沒有嗎?明明聽見了他的名字,難道還懷疑同名同姓嗎?
連他離開也沒有阻難,再被拋棄一次的機會,依舊是那麼難受。
此刻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打開看,是孟閒發的微信。
閒:【我三天前過生日,你沒來,給你看看我畫的畫。】
沈行不回話,他等著孟閒的圖片過來。
而那邊卻是好半天什麼動靜都沒有,過了一會兒才又來一條。
閒:【手機的攝像頭好像壞了,你今天回來自己看吧。】
目的性太明顯了。
沈行卻笑了笑,打字:【去你家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