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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們相反的方向,林諍言背著包,手裡拎著對他而言有些沉重的步丨槍和軍丨刀,往來時的那間樹屋走。
密林里沒有道路,地面鋪著厚厚的腐葉,周身是幾乎緊貼皮膚的灌木叢。這些場景模型被設計為不可砍伐的部分,因此無法用軍刀開路,帶刺的莖葉偶爾劃在林諍言裸露的手背,帶來一陣陣輕微的刺痛。
這些刺痛,在之前被沉星兄弟護在兩人之間的時候,他沒有感受過。但他並不覺得這種疼痛有什麼不好。
相反,他現在正急需一些能夠讓他感到疼痛的東西,用來平復他心裡那股翻湧的鬱氣。
沿著樹幹上的標記走了十幾分鐘,林諍言終於從密林層疊的枝葉間看到了遠處一角樹屋的房檐。
誰知就在這時,一陣灌木樹枝劇烈顫動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他還沒來得及完全轉過身,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撲倒在地。
緊接著,一陣腥風吹來,夾雜著野生動物喉中的嗚咽,一張滿是尖牙的血盆大口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第94章 奪寶開啟
那一瞬間, 林諍言只覺得自己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甚至連他可能會陣亡都沒有意識到。
然而, 身體似乎早已在不知什麼時候形成了一種令他難以解釋的本能, 促使他揮動胳膊,將那把沉重的彎刀掄成一道飽滿的圓弧,狠狠砍在那頭野獸腰側。
野獸吱地痛叫一聲, 牙齒擦過林諍言的脖頸,在他肩頭重重撞擊了一下,隨即那野獸嗚咽著、一瘸一拐地滾到了邊上。
但這裡是遊戲世界,野獸設計來就是要攻擊玩家的,受了重傷,它也沒有逃跑, 反倒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珠,再次向林諍言撲來。
林諍言此刻已經稍微冷靜了一點,握著那把軍丨刀,看準了野獸撲上來的動作,由下至上一刀劈在它的下頜。
尼泊爾軍丨刀的弧度導致它前部極重,最適合用來劈砍, 只這一下,就將那野獸撂翻在地。
野獸很快翻身起來,齜著牙, 四腿一蹬朝林諍言疾速衝刺, 一副寧死也要將他拖著墊背的模樣。
林諍言手腕一翻, 緊緊攥著那把有些沉重的彎刀, 再次精準無比地砍在野獸身上。
三次劈砍, 次次擊中要害,野獸瞬間化為點點光華,消散無蹤。
直到戰鬥結束,林諍言才恍然察覺他的肩頭被野獸牙齒撞過的地方正火燒火燎地發疼。
他垂下眼睛,抬手微微按住傷處,呼吸漸漸從急促轉向平穩。
肩膀的疼痛滿足了他對發泄心中那股鬱氣的願望,而剛剛那場算不上戰鬥的戰鬥,則在他腦中模模糊糊形成了一個有些極端的想法——他想繼續這樣拼殺,甚至主動去尋找這種隨時可能面臨陣亡的刺激感,在疼痛與疲倦中把自己腦海里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統統驅逐,或許就不會再感到這麼憋屈了。
恍惚中,林諍言突然有種錯覺,覺得他似乎曾經這樣做過,似乎曾經為了堵住心中的某些空洞,而將自己淹沒在某種極端緊張疲憊的搏命之中。
可這又分明不可能——除了他當初頭腦一熱,從那名歹徒刀下拯救了遊樂場的小孩子們之外,他這一輩子都沒有遇到過任何足以致命的危急情況,更不用說需要以命相搏的戰場了。
這種印象,或許是哪次做夢的時候夢到的也不一定。
理智最終將林諍言從恍惚中拉了回來。他盯著那野獸曾經倒下的地方看了半晌,還是轉身往林邊的樹屋走去。
這天的一整個下午,林諍言都窩在高高的樹屋上沒有出門。
太陽漸漸接近地平線,林諍言看著斜暉被染成橘色的天空,忽然想到了一些與這副本無關的事情。
這裡,應該是一顆微縮星球。
不止這裡,就連堡壘城市所在的主地圖其實也是按照一顆微縮星球設定的。但是誰也沒有意識到,這兩顆星球的時間卻永遠只與伺服器時間相同——所有球形行星上本應該存在的晨昏線與時差,在這兩顆星球上卻被刻意抹掉了,虛假得令人一目了然。
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是虛假的。
那,在這個時空的真實世界中,時長安現在……在做什麼呢?
夕陽一寸一寸落入地平線下。
林諍言心想:時長安和他的母親該是怎麼相處的呢?會和自己曾經與父母的關係那麼親密?還是像傳說中的大家族那樣,多多少少有些疏離?
不過,他的母親專程從別的星球趕來找他,兩人關係應該還是不錯的吧。
所以……
所以,她應該也會給他找一個……很不錯的聯姻對象吧?
終歸,這種大家族應該比常人更加重視子嗣,很可能不會允許自己的後輩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
窗外的天空已經漸漸變得昏暗,天邊最後一縷紅雲被繁星冷卻,化為深色布景上的一縷淺灰。
林諍言就這樣呆呆地望著天空,枯坐在一片黑暗裡,等著一個不知道今晚還會不會出現的人。
忽然,樹屋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諍言如夢初醒,從樹屋床邊拎起步丨槍上了膛,小心翼翼地從平台探頭往下看。
樹下蹲著一個形容有些狼狽的年輕人,半透明的身體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頭髮也亂糟糟的,雙手還被一副手銬拷在身後,抬起頭來的時候,神情可憐得仿佛一隻被遺棄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