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吉祥街老大一片。人跑進副街,七扭八拐,就不知道消失在什麼地方了。岳方祇心裡雖然有幾分畫魂兒,但也沒追上去。店裡忙著,他得趕緊回去。
結果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出了事兒。
他那天有點兒活沒幹完,關店之後白墨獨自去夜市買菜。往常來回有半個小時就夠了,結果當天白墨半個小時了也沒回來。
岳方祇整天蒸乾糧要掐點兒,對時間很敏感。夏日裡街上人多,他想著是不是白墨在市場上碰到什麼有意思的東西,逛起來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能。白墨晚上獨自出門買菜,來回總是很快——因為惦記著岳方祇還沒吃飯。
岳方祇給他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街上人多,聽不到手機鈴聲也正常。又或許雙手都提了東西,騰不出空來。但岳方祇總覺得不放心。關心到了一定程度,人就會變多慮。白墨沒按時回來,他心裡有些慌。於是匆匆出門,想趕緊去找找看。
後來他才意識到什麼叫做「萬幸」。這就是了。
他是在豆腐坊所在的那條副街上找到白墨的。那條街晚上路燈昏暗,就算是靠著吉祥街,行人也不多。當時白墨正被兩個男人在陰影里拉扯著,其中一個手臂勒著他的脖子,似乎想要把人拖走。只是難以做到,因為白墨掙扎得實在是太厲害了。小鄭瑟縮在一邊,看上去似乎想制止,人卻又不敢靠前。
這四個人都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吉祥街上又很嘈雜。如果不是岳方祇眼睛尖,大概匆匆走過,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們。
看見白墨被欺負,他想都沒想,暴喝一聲奔過去,先是一腳把那個幫忙控制白墨的人踹得飛出老遠,緊接著又奮力將白墨脖子上的那條胳膊掰了下來。那個人立刻發出了哀嚎。
岳方祇抬肘把人懟開,將白墨一把摟進自己懷裡。
白墨被勒得臉色發紫,已經講不出話來了。岳方祇抱著他,手都在抖。當下也顧不上去管那三個人,將人背起來,向吉祥街飛奔而去。
街口有出租,師傅見是受傷,拉著人直奔醫院。
白墨講不出話,只是一直緊緊攥著岳方祇的手,眼神有些散,是那年發病時的模樣。岳方祇心急如焚,感覺就像是有人在自己心上捅了一刀。
急診的大夫給白墨做了一堆檢查。沒有開放性傷口,但到處都是瘀傷。說不出話是因為喉頭水腫,聲帶受了傷。
不礙事。醫生安慰岳方祇,都不要人命。說完了又問岳方祇發生了什麼事。
岳方祇這才找回了一點兒理智。他掏出手機報了警。
筆錄是岳方祇做的,白墨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不對。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岳方祇撿到他的那會兒。
民警很同情,說回執你拿好,先回去吧。我們會儘快調查的。趕緊先回去好好休息,之後有線索再過來。
岳方祇道了謝,把白墨背了起來。
白墨整個人死死摟著岳方祇的脖子,身上一直在抖。回了家,他也始終緊緊攥著岳方祇的衣襟。
可是他的眼神是散的,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岳方祇看了他一會兒,把人用力抱住了。他心裡後怕極了,簡直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沒趕過去會發生什麼事。他只能撫摸地白墨的腦後,反覆低聲安慰:「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哥在這兒呢……甭害怕……有哥在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懷裡響起了一聲抽噎。白墨伸出手臂,摟住了岳方祇。
岳方祇慌忙低下頭,看到淚水不斷從白墨眼睛裡湧出來。
白墨看著他,眼睛紅紅的,眼神卻恢復了平日的樣子。他在滿臉淚水裡,無聲地喊了一聲「哥」。
岳方祇一把摟住他,感覺自己的眼睛也濕了。
第43章
派出所那邊大概是一周左右才給消息的。消息下來的前兩天,岳方祇聽人說吉祥街某條副街的居民樓被武警中隊給圍了,抓出來一批人,不曉得是幹什麼的。
後來抓捕的事上了新聞,說本市公安搗毀了一個在各地流竄多年的傳銷組織,具體案件正在審理中。
鏡頭給出,被押送出來的犯罪分子裡,赫然就有當日差點兒把白墨勒死的那個人。
岳方祇給謝錚打電話問消息,謝錚難得爆了粗口,說那幫人簡直跟瘋了一樣。說是傳銷,跟邪教也差不多了。烏央烏央一大堆,老鼠似的藏在居民區里,吃住都差,也不知道圖些什麼。中隊費勁吧啦地抓了大半天,還有幾個隊員被打傷了。持械傷警,有一個算一個,統統得判進去。
掛掉電話,岳方祇看見白墨已經醒了過來,正眼睛紅紅地望著自己。見岳方祇伸出手,他立刻爬過來,抱住岳方祇,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往事轉了個圈兒,終點與起點碰到了一起。白墨也終於在刺激之下,重新找回了那段丟失的記憶。
他原本在姑蘇某個大飯店的後廚做白案。奶奶去世後,被職校的同學騙進了傳銷窩點。進去之後他就發現不對,想要離開。當時想走的不只他一個。上面的人把他們關了起來,先是勸,勸不成就不給飯吃,再後來發展成了打人。白墨挨了兩回打,沒等到第三回 ,組織里就鬧出了人命。親眼目睹了一切的白墨,在別人商量著處理屍體的時候,終於找到了逃跑的機會。
可惜逃是逃出來了,人在巨大的刺激和壓力之下,也精神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