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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同性戀不是病。岳方祇覺得醫生講的是一串廢話。他身體健康,吃嘛嘛香,不瘋不傻——誰要說他有病誰才是該去看看眼病。
有用的一句都沒有。他最後把小破筆記本關掉,鬧鐘也響了。
又是新的一天。
派出所的證件下來得很快。除了新戶口,岳方祇還帶回了白墨的身份證。證件照一般都很難看——岳方祇自己的身份證就照片就拍得跟勞改犯一樣,白墨卻很好看。
岳方祇伸出拇指,摩挲了一下,又飛快地把身份證放回了檔案袋裡。
他把白墨叫出來,帶他到銀行去辦了張卡。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講話。
直到回到家裡,岳方祇給了白墨一把鑰匙——是北屋一個柜子的鑰匙,他前陣子收拾出來的。
「這個柜子是你的。往後你自己的東西就放在裡頭。」岳方祇把鑰匙,身份證和銀行卡都塞進了白墨手裡:「我把工資給你打到卡上了。密碼你自己記好。」他拍了拍白墨的肩,沒敢看對方,一個人下樓幹活兒去了。
白墨很久都沒下來。再出現在面案前時,眼睛是紅腫的。
到了日子,供果也就做完了。他們大清早把那一箱箱東西送到買家接貨的車上。車子開走了,岳方祇狀似不經意地對白墨道:「今天你就過去吧,都和甜姐打好招呼了。」
白墨猛地轉過頭來,像是震驚,又像是傷心。
他的眼睛那麼清那麼亮,所有的情緒都明晃晃地倒映其中。岳方祇在他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臉。
沒有辦法,只得硬下心腸,轉身回店裡去了。
白墨這一次沒有跟上來。
一整天岳方祇都心不在焉的。他給甜姐打電話,甜姐說白墨早上過來時挺平靜的,只是發呆,幹什麼都有點兒慢半拍。岳方祇說他在店裡時也那樣,幹活兒慢,但是足夠仔細。甜姐在電話那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小慧對白墨突然離開的事感到不解,問了岳方祇一句。岳方祇沒吱聲。小鄭倒是挺高興的,說再雇得找個機靈點兒的。白墨有時候性子太慢了。
岳方祇沒搭腔。他有點兒心煩。
店鋪關得比平時早,岳方祇沒吃晚飯。簡單把東西收拾了一下,就回屋去了。理髮店的生意有時候要做到半夜,甜姐說如果太晚就讓白墨在店裡休息了。岳方祇也沒多問。只要他能克制住,慢慢這股勁兒就過去了。
反正也就那麼回事兒。他想。過去就好了。說到底不就是圖那一點兒快活麼。
想起這個,他就想起了自己前陣子在網上亂逛時下到的片子。看到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他有挺多年都沒看過那些東西了。
岳方祇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
他打開電腦,在那個碩大的文件夾里翻了翻,最後點開了其中一個。那不是個男女的片子。岳方祇知道,他就是想看看。
片子拍得很蠢。金髮碧眼的男人在屏幕上搔首弄姿,岳方祇皺著眉頭拉了快進。最後高的那個握住了矮的那個的手腕。
岳方祇終於有了一點兒感覺。
還是差遠了。他嫌棄地想。屏幕里的動靜傳了出來。岳方祇閉上了眼睛,想像著白墨的身體怎樣溫柔又有力代替了自己的手。
最後他忍不住小聲叫喚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咣啷一聲。
岳方祇猛地睜開眼睛,發現白墨正在房門邊呆呆地看著自己。
令人窒息的片刻之後,白墨的臉猛地紅了。他一轉身跑掉了。
岳方祇幾乎是下意識地起身,卻被自己的褲子絆了一下。等他罵罵咧咧地穿好褲子追出去,樓下店門大敞,白墨早就不見了。
第23章
岳方祇給甜姐打電話,甜姐很狐疑,說你把他怎麼的了?本來都走了,結果又跟撞鬼了似的跑回來;問也不說話,就縮起來自個兒發呆,跟個小傻子似的。老這樣哪能行呢,我也是做生意的,實在怕他耽誤事兒。
岳方祇趕緊賠禮道歉,說他就是慢半拍兒,不是真傻。剛換了地方,總得讓他適應適應。
放下電話,岳方祇稍微安心了點兒,緊接著就開始用大手拼命揉搓著自己的臉,一面搓一面唉聲嘆氣。
怎麼就偏叫白墨撞上了呢。
當晚白墨沒回來,第二天也沒回來。甜姐店裡管飯,也有睡覺的地方,似乎是不用岳方祇擔心的。退一步,就算他不放心,那家店離乾糧鋪子都沒兩百米,又是個玻璃門臉兒,在街口抻頭瞅一眼就行了。
岳方祇心裡有鬼,覺得還是不瞅為好。只是有些事兒由不得他,他的脖子就跟被什麼玩意兒拽著似的,經過街口時非往那頭扭。可惜任憑他把自己抻成了個丹頂鶴,也沒瞧見白墨的影子。
最後實在是按耐不住,好不容易熬到晚上關店,他跟做賊似地溜邊兒往理髮店走。
岳方祇也說不明白自己是抱著怎麼個心思。人吧,是他自己送過去的。當初想得挺好——白墨不在身邊兒,慢慢那些污糟念頭就淡了,沒了。大家以後能好好相處,就當彼此多了個兄弟。
再往後呢,白墨或許就能像個真正的正常人一樣,有份兒手藝,能自食其力,可以獨立生活。有一天他離開了岳方祇,也能一個人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不管他是打哪兒來的,既然岳方祇撿著了他,肯定是希望他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