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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內醫生,打擾了。」衣著簡陋的女人卑微地低著頭。最在她身後的宏也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
竹內打開門側過身讓他們走屋子。想了一下,還是轉身進廚房倒了兩杯水過來放在他們面前,「請用。」
「謝謝。」女人受寵若驚地站起身。
「找我有什麼事嗎?」曾經那樣討厭的小孩就這樣站在面前,竹內驚訝自己居然沒有憤怒到想殺死他的衝動,雖然自己的雙手不能再開刀了,但是,現在他的整個心思都放在了溫柔的戀人身上。只要能留住他,失去性命對於他來說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僅僅是一雙手,儘管心裡也鬱悶,卻不想為了它再和戀人發生無意義的爭吵。
女人拉著宏站起來,然後跪倒在竹內面前,狠狠地謝罪,「對不起,竹內醫生。我知道讓你如此重要的右手受了致命傷害,就算讓我拿自己的雙手來賠償一萬次也根本不配,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厚著臉皮過來道歉。請你原諒宏吧!我是他的母親,我願意用我自己的雙手來賠償他的過失。」
「是我的錯,竹內醫生,對不起。請不要責怪媽媽,請你有什麼事直接對我來就好了。」曾經那樣討厭的小孩居然也哭得這樣悲慘,竹內無奈的想著。自己居然覆辦法再對他說出刻薄的話。
「已經出院了嗎?」看著趕忙謝罪的母子,竹內嘆了口氣問。
「是。」
「是栩堂醫生告訴你們我家住址的吧?」
「是,因為我一直拜託他……」
果然是這樣啊!既然是這個男人的希望,那就原諒吧。竹內站起身,「我原諒你了,回去吧。」
「可是,你還沒有要要我們怎麼樣補償!」女人抬起頭,一臉的驚異,不敢相信居然這樣就輕易得到原諒。
「沒什麼可補償的,回去吧。」
「這些,這些請你一定要收下,我也知道很少,但是……」女人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顫著雙手舉過頭頂遞給竹內,「我也知道拿不出手,但是……」
「既然拿不出手就不用拿了。我並不少這些錢,反而是你,」看著女人瘦弱的身體,又看了看她身邊還很年幼的宏,竹內似乎稍微的有一些明白了,失去母親的痛苦就算比不上自己失去栩堂的痛苦來得那麼深刻,但是應該也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與其把錢給並不需要的我,還是好好的照顧自己,照顧宏。好好的活下去,拿這個做為補償,我會更加欣慰的。栩堂醫生也定是這麼想。「你是栩堂那麼努力救回來的人,好好的活下去吧。
「謝謝你!」女人再一次哭了出來,默默的收回信封再一次的向竹內行禮。
「回去吧。」
送走母子兩人,竹內坐回沙發。每一個人都有重要到失去生命也不願意失去的人。生命此時此刻是如此的珍貴,因為有了愛的人也被人愛著的關係,竹內終於可以體會到了這一點。
長谷川健次的手術已經商定好了,竹內因此又抽空去了一次整形科,例行檢查,夏目說他的手恢復得非常好。
從整形外科出來,有個男人走在他前面不遠的地方。隱約讓竹內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苦苦思考這個人是誰,居然不知不覺跟著這個男人走到了放she科。是以前的病人?正在這時,突然看到放she科的松山一瞼慌張的探出頭四下張望了一番。很少見這個男人如此鬼鬼祟祟的樣子,竹內下意識的往回縮回身子,躲在轉角。
過了一會兒,裡面隱約就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松山一向十分放蕩大膽,他會在醫院裡偷腥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更何況前一段時間的自己也常常因為害怕栩堂突然離開而經常拉著他偶爾偷情。讓竹內吃驚的是這次松山居然還把男人叫過來歡好的事實。沒想到莫名撞破別人情事的竹內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放she科室內傳來松山悲哀地呼救,「不要,不要就這樣走。」
因為聲音實在很悲切,竹內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猶豫著是裝什麼都不知道的離開還是敲門進去。松山並不是個善良之輩,竹內決定忽略他的呼救,裝什麼都不知道算了。
就在這時,放she科的門突然打開了,剛才進去的男人和竹內大眼瞪小眼碰個正著。
「您好,受您的關照了。」男人迅速地換上一張職業笑容的面孔,竹內在這一瞬間突然想起,怪不得他覺得這個男人面熟,原本是他和松山曾經去過的那家牛郎店裡的頭牌。
正在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的時候,松山衣杉不整的追了出來,「不要就這樣做了一半就走掉嘛……」在看到竹內的時候趕緊收住後面的話。
「你怎麼會在這?」
雖然想說只是路過,但是松山衣服扣子都來不及扣上,渾身吻痕的樣子已經被看得很清楚了,再裝什麼都不知道也實在說不過去。竹內沉默著沒有說話。
出門的男人向他們行過禮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松山扶著門看著男人這樣走掉,咬著牙閉上眼睛,手背上青筋暴起。
「既然都被你看到了,就進來坐坐。」毫不顧忌的當著竹內的面整理衣服,松山不容回拒的發出邀請。
完全沒辦法在這種時候置身事外的竹內只好跟著他走進放she科。頭髮凌亂的松山顯然心情十分煩躁。神經質地走來走去,過了半天才開口說,「就像你看到的,我被一個牛郎上了。而且我還食髓知味,近乎不知羞恥的經常貼錢給他,可是他居然一點也不把我放在心裡,剛才就因為我說了一句不順他心的話,明明都已經做到一半,擴充潤滑都做好了,他居然就這樣扔下我走了。我簡直無法忍受。」
就算體跟我說這種話,我也設有辦法啊。竹內在心裡沉默著想。
「為什麼栩堂醫生對你這麼好?而我卻偏偏要和那樣惡劣的傢伙在一起?」
松山激動的揮舞著雙手。「竹內醫生和我都是同樣自私又冷血的人吧,為什麼你可以找到溫柔的戀人,而我為什麼卻只能面對這樣一個無情的傢伙?」
「他不是一直報溫柔的微笑著?」竹內想起剛才在門口那個男人留下的無可挑別的笑容。
「那是用錢買來的,如果一旦不給他買喜歡的東西,或者不給他錢了,他就不會這樣微笑了。扔下我的時候也是這樣微笑著的,可是走的時候你也看到了,他連頭也沒回。怎麼會有這樣無情的傢伙?」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人可以和我的栩堂相比。」竹內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想法坦白的說了出來。
「好可惡,真是好可惡!」松山折回來看著竹內,「和我做一次吧,如果是和竹內醫生這樣的美人做一次,我說不定就可以恢復攻君的身份,而不用一直對著那樣惡劣的男人張開大腿。我要甩了他,讓他痛哭流涕的回來求我。」
「別做夢了。」竹內才不理會松山突然發神經病,「你要想分手早就可以分手了。如果只是因為喜歡做愛,再去找別的男人攻你不就好了,幹什麼非他不可?」
松山抱著頭跌坐回椅子上,「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可是我現在對著別的男人無論是攻還是受都硬不起來,我被這個混帳給毀了。」
看著如此痛苦的松山,竹內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慢慢的走到門口,在拉門出去之前停了一下,「你會這麼痛苦,只是因為愛上他了。」
離開放she科之後,竹內不由自主的走向病房,果然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溫柔的戀人正微笑的替病人做著詳細的檢查。這個完美的愛人是我的,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松山沒有說錯,自己的確是自私又冷血,可是這個男人愛他,連同自己所有的缺點他都一同的用溫柔包容著。不能失去他,一定不能失去他,已經愛他愛到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情卻不知道能不能傳達到戀人的心裡。
只覺得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竹內沉默著離開病房門,獨自一個人走向人很少的庭園,坐在凳子上任眼淚肆意橫流。那種沉重到幾乎讓心臟不能負荷的疼痛正是他深愛著栩堂的表現!就算是如此沉重,沉重到讓人忍不住流淚,竹內還是從心裡感激著讓自己明白這種珍貴感覺的栩堂。
長谷川健次的手術口期終於到了,竹內做為副手一起和栩童一同走進了消毒室。
在走進手術室的一刻。栩堂拉住了他,「這個給你。」
竹內驚訝地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手術刀,不明白栩堂的意思。
「以前說你的手不能開刀的事,其實是騙你的。夏目醫生跟我說只要好好做復健,手指的靈活跟原來不會有差別的啦。我有專門去問過夏目醫生,他說你的手現在要想開刀根本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了。這次手術就由你來做吧?你不是不想讓健次死嗎?」說完栩堂甚至沖他眨了眨眼睛,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孩子氣。
這麼大的事居然拿來開玩笑,竹內除了無力簡直無法找出第二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