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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奉琪知道自己如同一隻被主人拋棄的流浪狗,骯髒、疲倦、破破爛爛,形象何止是狼狽,根本就是悽慘。“為什麼?”他顫著聲音問。
耿魄沒有回答,越過他直接走進屋子。
“為什麼?”耿奉琪用盡全身的力氣再一次大聲的質問。為什麼要給他一個夢幻的天堂,然後又輕易的打碎,給了他希望又無情的奪走?
耿魄轉過身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冷漠的如同陌生人,“想知道理由就要有被我承認的資格。現在的你還不行。”
黑色的大門關了起來,耿奉琪看著他消失在那道門裡。自己就這樣被他扔出了生命之外,連要一個理由的資格也沒有。
耿奉琪顫著手把香菸放到唇邊吸了一口,閉上眼睛抬起頭靠在窗框上。這麼多年過去了,當時那種痛斥心扉的感覺依舊讓他眼中忍不住泛起濕意。他自嘲的想,還以為自己早就已經流乾眼淚了,結果遇上那個翻臉無情的男人還是不行。
“這個混帳。”有些煩躁的把手裡的菸頭熄滅在菸灰缸里。耿奉琪站起身打開身邊的筆記本電腦,順便按亮書桌上的燈,翻開耿魄案子的資料。
光是看到耿魄這兩個字,他就有一種心煩意亂的感覺。早知道接這個案子會讓他頭痛不已,可是現在這形勢他根本是騎虎難下。更何況一想到耿魄那輕蔑的嘴臉,死也不能輸的念頭就在他血液里沸騰。這麼多年來,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自己要在耿魄的面前證實自己的實力,然後用同樣不屑而輕蔑的口氣告訴他,“那個把你當成世界中心的耿奉琪已經不存在了,離開你我只會過得更好!”他期待著這個男人聽到這句話時,後悔、抓狂最好能跪下來舔著他的腳背乞求他原諒。
現在機會來了,雖然耿魄依舊囂張狂妄,可是,他的前途掌握在自己手裡卻是不爭的事實。只要他盡力他可以輕鬆讓他脫罪;但是,他也可以違反職業操守讓這個男人為他曾經的罪過而得到一些教訓。這些只在他一念之間。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
“半夜三更會是誰?”耿奉琪自言自語的拿起電話,“餵?”
耿魄渾厚的嗓聲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我猜你還沒睡,果然。”
“有什麼事,耿先生?”耿奉琪按住額頭不耐煩地說,“事實上我正準備去睡覺,請你言簡意賅。”
“沒什麼事。只是想你今天晚上應該會睡不著,所以打電話和你聊聊天。”耿魄磁性的聲音帶著讓耿奉琪幾乎抓狂的自信。他憑什麼說自己應該會睡不著?他以為他是上帝嗎?可以操控自己的喜怒哀樂甚至睡眠時間?
“對不起,你猜錯了。我非常的困,要不是你打電話來,相信我已經睡著了。”耿奉琪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冷靜,要是這種時候他跳腳的話只會讓這個男人更加得意。
“是嗎?”
“我沒有必要撒謊。”
耿魄在電話里稍微的停了一會兒,“那你睡吧。”然後非常乾脆的掛上電話。
耿奉琪對他乾脆而措手不及的動作稍微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等他清醒過來,他同樣乾脆的放下電話。明明絲毫沒有睡意,但還是躺回床下,蓋上被子命令自己立刻睡覺。以往很成功的心理暗示在這個夜晚似乎有些失靈。當他在床下翻來覆去好幾圈之後,該死的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耿奉琪幾乎是用光速拎起電話,“你到底在玩什麼?”
耿魄輕笑起來,聲音如同大提琴的音符撩動耿奉琪的心弦,“這麼生氣?我只是想起來忘記和你道晚安了而已。”
“我不需要你道晚安。你只要不打電話過來吵我睡覺,我會睡得很好很好。”耿奉琪咬牙切齒地說。“我記得以前你老是要我抱著你才能睡著。看來你真的長大了。”
耿奉琪覺得自己氣得渾身都在發顫,他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耿先生,我想你弄錯了幾件事。第一,現在我們的關係只是委託人與被委託人的公事關係;第二,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根本不想改變我現在生活的狀態,哪怕一絲一毫也不願意;第三,你不用舊事重提,那些東西正是我費盡心力想要忘記光的,你不用一遍遍提醒我曾經有多麼愚蠢;第四,我承認接下這案子的確是因為我想要知道以前事情的一些理由,但是我想知道這些理由並不是想和你重修舊好,事實上我只是想要和以往的自己說再見我才選擇這樣做,如果你不能清楚明白這些事情,影響我的正常生活,騷擾我,我想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再談下去,我會重新考慮今天的提議,你可以去找別人做你的辯護律師。”
“果然能幹得多了。”電話那頭的耿魄絲毫不見生氣,風度絕佳地稱讚著。
“話我已經說完了,我要掛電話睡覺了。並且我不希望你再打電話到我家來……”說到這裡,耿奉琪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家電話的?”
剛開始的時候因為太過震驚,耿奉琪差點忘記了家裡電話根本只是公司的陸瀚馳和夏海天知道這一事實。難道又是夏海天這個大嘴巴?
“如果我想,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真是令人火大的回答。耿奉琪決定自己不再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謂的小事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見。”
掛上電話,他重新躺回床上,想了一下爬起來很乾脆的撥了電話線。大概是痛快的說出了積在心裡的話的關係,這一次,他並沒有花太多時間蓋上被子就立刻呼呼大睡。
第三章
第二天,耿奉琪稍微起晚了一些,他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記不清內容的夢。這都要怪那個該死的耿魄,臨睡前打電話騷擾他。還有那個該死的把電話告訴他的大嘴巴夏海天。
耿奉琪一邊抱怨著一邊在廚房間精心料理自己的早餐。他一向對吃用非常上心,外食很少有合他胃口的。活了二十四年,前十幾年為別人活,完全沒有自己。好不容易他開始為自己而活,他當然要善待自己。吃的用的都要挑好的,反正他有的是時間為自己準備最好的一切。
“明天要煮點湯喝,這幾天一直吃西式早餐有點膩了,雞粥好像不錯。”耿奉琪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飛快的弄好自己香噴噴的早餐。營養豐富的早餐是一天動力的源泉。耿奉琪剛想拿餐具準備開動,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耿奉琪打開門,門口空無一人,卻在地上放著一盒熱氣騰騰的雞粥。
他毫不猶豫從樓上追了下去,一直追到底樓也不見有人影,只好折回樓上。
“莫名其妙!”耿奉琪連著袋子一起扔進了垃圾桶,他清楚的知道,只有一個男人會做這樣的事,耿魄!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想為昨天的事道歉?還是只是想控制他的生活?但是無論哪一種都是與他無關的事。
耿奉琪一路狂飆開到事務所,剛進大樓就看到耿魄正在電梯口等電梯。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著實讓人火大。看到他居然還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早啊。”
“耿先生,你很閒嗎?”
“閒?”耿魄搖搖頭,“總公司還有一堆事等著我處理,如果不是因為這裡的事還沒解決,我應該很快就會離開了。”
耿奉琪只覺得心裡一陣說不出的鬱悶,想起早上那他被扔進垃圾桶的雞粥,不由冷笑出聲,“是嗎?不過我可沒看出你忙到哪裡去?”
耿魄看著他一臉不解,“因為昨天晚上的電話?”
“何止?”耿奉琪繼續冷笑,“耿先生,你覺得有人會喝那種來歷不明擺在家門口的雞粥嗎?我的神經沒有粗到這種地步。”
“雞粥?”耿魄雙手抱拳,滿是玩味的看著他,“你喜歡喝這個?”
“裝什麼無辜,難道不是你派人扔在我家門口的嗎?”
耿魄看著他笑著搖頭,“幾年不見,你非但口才變好了,想像力也豐富得多了。”
聰明如耿奉琪怎麼會聽不出話里的調侃?瞪大眼睛正準備賣弄自己的口才,電梯剛好到一樓,夏海天和律師事務所的另一個合伙人陸瀚馳一同走了出來。
夏海天一看到耿奉琪立刻滿臉堆笑的拉住他,“早上的雞粥收到沒?我特意訂了‘名記’的,你不是說一般的雞粥你不喝嗎?我知道這幾天讓你操勞了,於心不忍啊!”
“我沒喝。”耿奉琪甩了他走進電梯。心裡的窘迫和憤怒幾乎到達頂點。耿魄跟著他一同走進電梯,站在旁邊什麼也沒說。“你想笑就笑好了,是我搞錯了……”耿奉琪低聲說。耿魄回頭看了他一眼,“我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耿奉琪抬頭看著他,見他已經雲淡風清的轉過頭,心裡說不出的鬱悶和煩躁。面對這個男人他總是沒有辦法控制好情緒,他的一顰一笑都可以影響到他,甚至他什麼都不做,他同樣會感到焦慮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