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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晴聽到這兒哪裡還不知道電話對面是誰。她聽說兒子坐六號線去找江橙穎,就吩咐司機趕向了唯一一家在線路上的醫院,果然趕在了段子彥之前就到了。
那邊段子彥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見江橙穎笑眯眯地說:“正好,你媽還擔心我帶壞了你。那我就坐實一下這個罪名好了,你可以現在就下車,掉頭回去,她可就抓不到你了。”
“江橙穎!”耿晴脫口而出,上來就要搶過她的手機,只是江橙穎比她更迅速地掛斷電話,揚手就把手機扔進了呂莊懷裡。
似乎現在才發現呂莊的存在,耿晴連忙起身,正了正衣裙,整理碎發,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發作。
江橙穎步步逼近耿晴,雖然不敵母親高跟鞋的身高,可小小的身軀竟蘊含著巨大的力量和壓迫感,令耿晴忍不住後退了兩步,心裡卻暗自疑惑,為什麼這丫頭還能這麼理直氣壯?
“我不知道段子軼給您說了什麼,您自己又瞎腦補了些什麼。事實就是,段子彥是自己決定要報名參加比賽的,離家出走也是他自己做的選擇並付出了實際行動。如果您真想質問,不如問問您的寶貝兒子是怎麼有如此大的神通呢?不過想想也能理解,您怕是連他在想些什麼都不清楚吧。”
本來以為是來找江橙穎清算的,沒想到反過來被江橙穎說教了一頓。耿晴臉色鐵青,胸口有悶氣卻發不出來。
“怎麼可能,我們對他那麼好,什麼東西都給他最好的,小彥那麼乖……如果不是有人挑唆,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是他那些打遊戲的朋友對不對?一定是他們幫的他!我就是網絡上能交到什麼朋友,全是些不三不四的人。我回去就讓老段去告他們……”
江橙穎失笑,耿晴的想法從來沒有超出過她的預期,就連段子彥都摸的一清二楚。
“我沒我爸好欺負,也別想如法炮製讓我在您的眼淚里妥協。”江橙穎懶得跟她繼續糾纏,索性直接告訴她,“段子彥已經回去了,您在我這裡也等不到他。今天比賽最後一天,今晚結束他肯定毫髮無傷地回家。為了別讓他以後恨您,我勸您還是別貿然去找他了,不過會場好像也沒那麼好闖,對吧莊哥?”
耿晴沒想到,二十多年來都沒有和自己有過爭執的江橙穎竟能這樣決絕又毒舌的下著逐客令,她在她眼裡突然變得陌生起來,讓她隱隱有些不安。又或者說這種不安一直存在,只不過現在在破土而出,飛速地在心底生長。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阿姨。”
呂莊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了。他彬彬有禮地從旁走上前,徑直打斷耿晴的抱怨。
“您了解江橙穎嗎?”呂莊目光深邃,含著不解和疑惑,輕聲問出這個他想了很久的問題。
耿晴以為他要幫著江橙穎凶她,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大男孩竟如此溫柔堅定的問著她這樣的問題。
她了解江橙穎嗎?應該……了解的吧。畢竟七歲之前江橙穎都是自己帶大的。
“您離婚後,她心裡怎麼想的,您知道嗎?”呂莊又問。
耿晴看了江橙穎一眼,想到她剛嫁進段家時江橙穎曾在放學後找過她,歇斯底里地沖她發泄的模樣……
“大概,在恨我吧。”她低聲說。
呂莊定神看著她,眉目憂傷,不住搖頭:“你怎麼敢說自己了解她呢?”
耿晴愣住。
“她心裡有多少疑問,你知道嗎。媽媽為什麼不要她?為什麼要把她交給爸爸?是不喜歡自己嗎?為什麼別的人都有媽媽,而她的媽媽要成為別人的?為什麼只有她是一個人呢?”呂莊語氣不夠豐富,念出這些問題的時有那麼些生硬,卻還是聽得耿晴心頭一驚,“你以為那是恨嗎?人類那麼複雜的情緒,沒有辦法計算,沒有辦法用數據模擬,難道一個簡單的怨恨就能概括嗎?”
那些不曾得到解釋的問題,化成年幼的江橙穎心底深處的陰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將她吞噬殆盡,又不得不拼盡全力積攢元氣應對天亮的時間。難道僅僅是恨嗎?
她在想什麼,她在過著怎樣的人生,她到底是陽光下的嬌花還是在負重前行,您真的知道嗎?
“再說,您又了解段子彥嗎?他打遊戲的事情您知道嗎?因為你不想讓他打,所以他瞞著你們打。可是他為什麼喜歡遊戲?您真的都了解嗎?”
“你說他在網絡上的朋友都是不三不四的人,那些人,您見都沒見過,甚至根本不了解他們,又憑什麼輕易對他們做出這樣的判斷?”
耿晴啞口無言,沒想到這個男人和善的語氣比江橙穎刺耳的譏諷更讓她感到咄咄逼人。
“我是不了解,可那又怎麼樣?隔著屏幕誰知道對面是什麼樣的貨色?!小彥是我們的掌上明珠,他萬一被人騙了幫別人數錢都還不知道呢!”
“貨色?大家都是平等的人,有錢在你眼中就是這麼優越嗎?”
江橙穎聽著呂莊義正嚴辭,心想,大哥,您家也夠有錢的了,真的很優越了。
“段子彥的隊長,前職業選手,和隊友在不被認可的領域裡拼搏,幾度讓國旗升起在世界舞台。老凱和二狗,雖然業餘時間是遊戲主播,但這倆人高中時就拿著學校獎學金買股票,掙了第一桶金。昨天比賽結束,他們拿了亞軍,近三十萬的獎金,今天一早就宣布全部捐給慈善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