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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暖。”她看見他了,淡淡打了個招呼,眼裡波瀾不驚。

    “走吧。”小暖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去,自己才上車。

    一路上,喬筍都沉默得很,小暖想,她在想什麼。於是轉頭望著她,印象中,她與自己一起,從未如此沉默,她總是唧唧喳喳說各種笑話,說她聽來的段子,今天發生的新鮮事,而沉默的總是他。如今你再看她,她早已不再那樣努力地討你歡心,心裡恐怕已經裝了別人。小暖這些年沒有發現,也沒有想到,再見喬筍之後,自己滿腦子竟然都是當年的她。

    車上她接了一個電話,聽喬筍的語氣,電話里的那位是喬茶。終於還是有人告訴她了,你想,宋致遠的消息多靈通,冷不丁,喬茶也會知道,然後,喬筍就瞞不住了。她問了一句:“他怎麼樣了?”然後,竟然有淚從眼睛裡掉出來,她咬著下唇,聽完喬茶的話,握著手機不斷點頭,還說,“你別讓老宋知道你告訴我這事兒了,他們……都不容易。”

    他們都不容易!

    小暖心裡一驚。

    誰都知道,宋段不合,又有誰能去揣摩,他們的“不合”有著各自的不易。要說這宋的黨羽比段多,可底下人力氣不往一個地方使,漏洞百出,前段時間任斌的倒台就重創了宋致遠,而任斌之事竟又是宋致遠的親兒子段勍搞出來的。這段家雖然黨羽不多,但少而精,弊端是任人唯親,清一色姓段,好比秦末的項氏一門,從項梁至項羽,所信之人差不多也都是項氏一族,整個鴻門宴,就毀在項伯那吃裡扒外的老東西手裡。一個“廣納門客”,一個“任人唯親”,段勍夾在中間,無論怎麼做,幫哪個,都是錯。說到底,真是誰都不容易。

    難得小姨奶奶一片體諒啊。

    喬茶說,段霜暉情況並不十分好,段勍日夜陪在他身邊照顧著,已是兩天兩夜沒有合眼,因為誰知道那一刻,是最後一面哪。

    喬筍想到,段霜暉那樣沉穩強勢,也有如今天這般命懸一線之時。喬茶不知道喬筍此時正在趕去喀什的路上,她只想到妹妹和段勍之間那層關係,卻不想那兩個男人都在妹妹心裡頭。

    而喬筍又在幾個人心裡頭?

    段勍是一個吧,沁川也算。現在這沁川同志還巴巴地寫明信片寄給小姨奶奶呢,手頭,繡著“百鳥朝鳳”圖,將來是要做成肚兜兒給姨奶奶穿上的。段霜暉,你看他如此穩重,可你們不知道,這幾天命懸一線的日子裡,段勍拿了個CD播放器,把耳機塞舅舅耳朵上,裡面放著喬筍唱的《遊園》選段,這才把舅舅的命穩著,等專家團過來呢。

    還有,眼前的這個饒是暖,他現在只當是用一種新的目光審視這個姑娘,心裡有憐惜,有震驚,當然還有一如既往的愧疚。

    飛機上升過程中,喬筍耳朵疼,又忘了帶口香糖,就假裝著自己嘴裡有東西,空嚼。偏頭看看小暖,人家空軍出身哎,這點小事,沒事人一樣,坐有坐相,看報紙呢,路過的空姐還蠻有心地偷看他好幾次。

    “開飛機是什麼感覺?”喬筍問。

    這個問題以前喬筍還從沒問過,她以前只在乎著小暖心裡喜歡初心的事,對他的事業似乎沒多大上心。可跟段霜暉在一起時,段霜暉時不時看見軍事新聞,會提到饒是暖,段將軍對小暖這個年輕人可真是讚許有佳,喬筍這才發覺,小暖其實也是個事業很成功的男人。

    “掌控,自由。”小暖精準地下了四個字的評價,他駕駛殲擊機和強擊機,包括著名的蘇-27和國產強-5Ⅳ,有種凌駕感,浩瀚藍天,優雅而凌厲地划過,小暖溫潤如玉,卻也有這般的掌控欲,也許這是男人的天性。說罷,他卻一笑,下巴指了指前面,“這種飛機,例外。”

    下午四點多,飛機降落在喀什機場。還未下飛機,饒是暖開機,接到院方發來的簡訊,說專家團已經到了,由於首長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合適馬上轉院,於是還在第十八醫院,也就是說,他們下了飛機後還得馬不停蹄去葉城。

    三百四十五公里。

    喬筍在機場外遠遠看見一個人上來跟小暖握手,然後她和小暖一起坐進一輛黑色轎車的后座。來人說:“這裡去十八院至少得開六七個小時,現在都五點了,要不要在喀什休息一晚?”

    “不用了。”小暖開口,才轉頭問喬筍,“能不能堅持?”

    “當然能!”喬筍的聲音可響亮。

    “那走吧。”小暖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24

    喬筍小姨奶奶,為了見段家二位爺一面,千里迢迢,馬不停蹄,你說感人吧,她除了等待與堅持,好像也沒幹什麼,都是人家小暖安排的咩;你說不感人吧,從早晨六點起來七點出發,從東到西,一路跋涉,呆會到醫院恐怕都凌晨了,也真累。

    車子在喀葉高速上奔馳,喬筍不知不覺地,終於靠在小暖肩上,昏昏沉沉睡過去了。小暖怕她睡得不舒服,手伸過去摟著了,她軟軟柔柔的,又是那樣信任他的樣子,手也環著他的腰。四周黑漆漆的,遠處而來的車開著遠光燈,交匯時閃電一樣一閃而過,靜謐而寒冷。她身上有種淡淡的香,很好聞,這是她慣用的巴寶莉風格女士香水的後調。小暖抱著喬筍,又想起以前。

    那時他倆避免不了一起睡,她好像怕他跑了似的,睡著前都要握著他的手,十指交握,偶爾翻身,手鬆了,稍微有點醒,就又迷迷糊糊找他的手。她那樣地容易滿足,他不跟她做。愛,她拉著他的手就好欣慰的樣子。

    正想著,她的手動了,摸摸索索,小暖心念一動,右手抬了抬,不知是不是要主動伸過去讓她握住。她還摸,小暖終於抬手,果然,她一下子握住了,好安心似的,又睡著了。

    這是她的習慣,她跟他在一起時候的習慣,有點賤賤的。

    送她去十八醫院後,他不知道段首長會不會醒,段勍會不會驚喜,但他知道,她這一來,必定讓那二位的心裡對她更加重。

    如果他當年肯忘掉一切跟她平淡一生,現在的生活在繼續飛黃騰達之餘,或許還有一絲為人夫為人父的溫馨,在無數個夜晚,他和她能這樣雙手交握,繼續平靜的時光。他們有著共同生活的一年,寫滿屈辱和荒唐的一夜,這一路,七個小時,他們單獨在一起,怕也是今後的人生最後七個小時獨處的時光,以後他還是回基地,她回北京,各不相干。

    小暖的眼眶忽而有點發熱。

    停車的時候,小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這種心情,在沁川送喬筍去見段霜暉的時候,也有過。

    “喬筍,到了。”小暖輕聲叫醒她。她迷糊了一下,睜開眼,揉了好久的眼睛。小暖以為她要開門出去,卻不想,她把他抱住,真誠地說:“小暖,謝謝你。”

    這句話,話音剛落,小暖低頭吻住了她。這是小暖第一次吻她,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倆再下車,已是五分鐘之後。等在醫院門口的人遞來了熱毛巾,小暖擦了臉和手,喬筍把熱毛巾捂在臉上,好一會兒,再把毛巾放下,眼睛有點紅。

    關於這段,喬筍姑娘在日後的回憶錄里寫道:“那次,小暖吻了我,我覺得我這輩子值了。”

    已是凌晨一點十五分。病房區靜靜的,只有儀器時不時發出的滴滴聲。你能想到,此時的段勍,守在段霜暉的病床邊,回想下午專家團會診後說的話,情況大致趨於穩定,意識漸漸恢復,今明兩天將會甦醒。是好事!期間,久久發了好幾個簡訊過來,問舅舅到北京沒有,怎麼回呢?這小丫頭還算有點良心,段勍想著,等舅舅醒了,再告訴久久和喬筍。

    喬筍。

    不能想,一想,走廊忽然就有急促的腳步聲。段勍畢竟是受過訓練的軍人,反應幾多快,站起來,盯住門口。門口處,冒冒失失的一個姑娘跑到了,氣喘吁吁,扶住門框。

    喬筍!!

    “段……”她第一個字叫得極大聲吶,又趕緊閉嘴,走廊一路大大的“靜”字。

    她不是還在山東麼!不是還在濰坊旅遊麼!怎麼來的,怎麼來的!段勍上去就抱住了,死緊死緊的,心裡忽然有句話,大逆不道的話,萬一,萬一舅舅真的醒不了了,我還有喬筍!

    過早失去母親,記恨父親,毫無雙親溫暖,好在我有喬筍。黨派鬥爭如此激烈,兩頭不是人,好在我有喬筍。這條路如此不好走,爾虞我詐,一不小心萬丈深淵,好在我有喬筍。

    段勍一抬眼,門口處,站著饒是暖。

    這幾天,成烈烈不知有意無意透露,饒是暖就是喬筍的前夫。

    段勍放開喬筍,她抹著眼淚,到段霜暉病床邊,小心翼翼蹲下,趴在床沿,又不敢去動他。

    饒是暖對段勍點點頭,普通同事見面打招呼似的禮貌而疏離,好像在醫院偶然相遇一樣,什麼都沒有說。一個是軍中出名的五好青年,一個是軍中關注度極高的段家少爺,相顧無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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