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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他考生平常就會留意這些。」楚珩說,「還有像『媽媽接女兒放學』『兩個人開心地打電話』之類的場景,都是我們生活里隨處可見的。我看了其他省市今年的聯考題目,速寫不再像往年那樣只要求畫兩個獨立的人,而是更注重人物之間的情感聯繫,還有你的構圖能力。」
她湊上前,看著於燃的畫紙,說:「像你這樣根本沒有場景安排,兩個人物旁邊光禿禿的,怎麼能表現出題目里的情侶關係呢?他們也可能是同學、兄妹或者陌生人。連題目要求都沒能突出,你這個速寫成績肯定不會高。」
於燃點頭認真聽。
「不過沒關係,你的人物比例很標準,還能看出男女骨架區別。光是這一點,我敢說容港現在開始集訓的美術生大部分都不如你,他們沒基礎的人太多了,需要花大量時間惡補。」
楚珩輕描淡寫地表揚他,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想讓於燃在真正學習前,端正自己的態度。
都是同一條路走過來的人,她非常清楚青少年的想法。尤其是在藝考生里,自命不凡的人所占比例非常高,以為學習藝術就代表天賦異稟,畫室老師稍微夸幾句就沾沾自喜,好高騖遠,眼高手低。
楚珩拿了一張新的紙過去,輕聲說:「於燃,你知道畫畫的過程里,要花最多時間學的事是什麼嗎?不是基本功,也不是技巧,而是認清自己只是個喜歡畫畫的普通人。」
「——然後帶著熱情,持之以恆地畫下去。」
於燃握緊手裡的鉛筆橡皮,重重地「嗯」了一聲。
成駿中學准高三年級家長會已經召開完畢,學生們還在教室上課,正式進入第一輪高考複習。
空調冷氣充足,楚眠聚精會神地寫題,覺得涼就下意識往左邊靠攏,卻意外碰了個空。
他才想起於燃已經辦了藝考生的停課手續,這學期都不會再來學校。儘管一會兒放學回家就能看到對方,楚眠還是有點落寞,心裡就像旁邊的座位一樣空出一塊。
更令他不習慣的是,於燃今天放學沒來接他過馬路,看樣子是第一天就被姑姑嚴格對待了。
獨自回到家裡,楚眠望見那兩人在書房裡說話,他沖他們點下頭,逕自進屋整理高三要用的書本,順便叫了三份外賣。
有於燃在,楚眠可以順理成章地吃高熱量快餐,楚珩如果約束,他就解釋是為了滿足於燃口味。
「咩咩,你那邊還有新被子吧?我只給於燃買了床單被罩,裡面還是空的。」
楚眠馬上瞪她一眼,示意她不許叫小名。楚珩捂住嘴,瞄了眼於燃,發現男生專心看手機視頻,沒注意她剛才的稱呼。
「客房沒浴室,不太方便吧。」楚眠說,「於燃肯定經常把顏料弄到身上,到時還是會來我屋裡洗的。」
「那……乾脆跟你睡?你是這個意思吧。」
「我沒那麼說,隨便他。」
楚珩無奈地笑笑,轉頭問於燃:「你是想自己住一間,還是跟楚眠睡?」
於燃叼著披薩角,怔怔地與楚眠對視,卻沒從他的眼神里讀出參考答案。
好歹這是男友家長的問題,沒準是在考核自己什麼,於燃正襟危坐,嚴肅回答:「我保證跟楚眠清清白白,讓他能一塵不染地睡,光明磊落地醒!」
楚眠迅速白了他一眼。
楚珩小聲說:「算了,你們自己願意就行,愛怎麼住怎麼住吧。」
於燃晚上依然要練習速寫,直到九點才被允許休息。他活動著酸澀的肩膀和腰,敲門進楚眠的臥室。
楚眠剛吹完頭髮,告訴他:「毛巾我放在裡面了,天藍色的那條。牙刷和杯子都沒拆封,你記得先用熱水沖一遍。」
「行。」
「明天幾點開始畫?」
「八點。」
「跟學校補課的時間一樣,那我明天醒了就叫你。」
於燃點頭,進浴室脫衣服洗澡。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全是外文,幸好楚眠提前用透明膠貼了漢字,方便他這個文盲使用。
洗完澡出來,楚眠親自幫他吹乾頭髮。於燃眼睛沒閒著,打量了一圈房間,除了桌上箱子裡的一條白蛇,只剩這張床最吸引他。
「你怎麼這麼多玩偶啊,我看到我之前送你的那個綠蛇了,跟別的擺在一起顯得好小。」
「反正我床大。」楚眠關掉吹風機,上前收拾毛絨公仔,「你先去躺著吧。」
於燃毫不客氣地撲上床,身邊是一隻超大尺寸的小羊肖恩,他隨手拎起來瞧,卻發現玩偶後面的拉鏈處夾著一張小卡片。
「『咩咩的肖恩』。」於燃照著念出來。
楚眠倏地睜大眼睛,動作僵住。不等於燃打聽那幾個字什麼含義,他就一把奪過公仔,將上面的紙條扯下扔掉了。
於燃確實好奇,不過卻是另一個問題:「你晚上是不是得抱著娃娃睡覺啊?」
「沒有,隨便擺的。」
楚眠把臥室燈全關掉,上床躺好。他習慣性地去摸那隻小羊肖恩,卻發現玩偶已經被於燃抱在懷裡。
他在黑暗中蹙眉,俯身拽動於燃胳膊,說:「給我。」
於燃抗拒地聳動肩膀,「我要抱著。」
楚眠咂舌,小羊給於燃抱著了,那他只好躺下來抱著於燃。
抱真人睡覺的感覺和抱玩偶完全不同,懷裡的人有溫度,有氣息。於燃的背脊貼在他胸膛,兩人共用同一瓶沐浴露,身上的香味交疊重合,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