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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以後,兩人都沒再主動搭理對方。
第8章 和解
「協和?你是說北京的醫學院啊……當然很好,如果能考上,你爺爺肯定更高興吧,他跟我們回憶他年輕的時候就總說很想從醫來著,後來他退役了還閒得沒事在家看內科方面的書……」
楚珩小心翼翼地將荷包蛋疊在全麥麵包片上,推到楚眠面前,兩人吃著早飯聊起考學和專業的話題。
「咩咩我跟你說哦,你爸下個月回容港,有可能會找人幫你們學校調幾個特級教師,你記得告訴他以後選文科還是理科。」
「理科。」楚眠往牛奶碗裡倒滿麥片穀物,「我想考協醫的臨床醫學。」
「臨床醫學……八年制的那個?」侄子的目標聽起來志向遠大,楚珩很欣慰他能在這個年齡就堅定未來方向,於是多問了一句:「在容港的分數線大概是多少啊?」
楚眠聲音很平靜:「今年最低分六百九十七。」
「697」三個數字排列在楚珩腦海里的時候,她差點把果醬塗到手指上。畢業多年,她早已對高考分數不敏感,但最起碼還是有點常識的:「這差不多能上清北了吧?」
楚眠低頭答話:「協醫的臨床醫學前兩年半得在清華上,後五年半才回本部,本科錄取分差不多是清華專業里的中等層次。」
換句話說,想考上北京協和醫學院的臨床醫學,就必須超過清華大學的分數線。
楚珩知道他已經在為高考目標做準備,自己也就沒必要多操心,可她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那你高考是不是起碼全市理科前十才穩一點?」
她飄忽不定的語氣被楚眠注意到,少年抬頭反問:「你覺得我考不了?」
「嗯?你當然可以。」楚珩不想打擊他的自信心,立即露出笑容,「天賦這種東西不是誰都能有的,而且容港高考壓力小,對你來說,全市前十本來就挺簡單啊……」
「那是以前。」楚眠神情淡然地別過臉,「很久以前了。」
睡病發作的兩年多以來,楚眠每天都期待身體在夢醒過後能恢復如初,所謂「嗜睡」「猝倒」都只不過是一場隨時可以忘卻的噩夢。但日復一日,他不僅沒有好轉的跡象,學習成績反而還下滑嚴重。從港外全校第一,到班級倒數幾名;從天賦異稟的優等生,變成了旁人眼中的異類。
——楚眠,不想聽課就回家,學校不是你睡覺的地方!
——快看,楚眠又睡著了,哈哈哈……
——別覺得自己腦子聰明就可以不做作業,全班現在只有你跟不上進度了,還不抓點緊?
——呦,學霸,白天總睡覺,半夜幹嘛去啦?
……
國內熟悉發作性睡病的醫生少之又少,了解睡病的民眾更是寥寥無幾。他不僅確診前要承受蜂擁而至的奚落,確診後也並不會順理成章地得到諒解。在與噩夢反覆拉扯的過程里,楚眠逐漸學會了獨自面對大家的失望目光。
「你不要心急,咩咩,醫生不是說有很多人成年後都慢慢自愈了嗎?」楚珩放下勺子,聲音恢復最輕鬆的狀態,「好啦,不想這個了。這幾天在成駿感覺怎麼樣,適應嗎?」
「挺好的。但除了語文,其他老師的講課速度都很慢,耽誤時間。」
「跟同學關係近了沒有?」楚珩問,「那天給你糖的同學每天和你一起玩嗎?」
「不熟。」楚眠把碗裡的牛奶一飲而盡,淡紅色唇邊印了一圈乳白。他抽出紙巾擦嘴,在姑姑開口詢問原因前就主動補充道:「跟他不是一類人,混不到一起。」
他起身,丟下句「我去學校了」,提起書包離開家門。
學校今天給高一年級發了嶄新的運動外套,墨黑主調搭配白色,衣領袖口等銜接處用檸檬黃條紋作點綴,面料有點光滑,質感接近衝鋒衣,過去穿膩了「藍精靈」的學生們對成駿校服很滿意。楚眠披上外套確認尺碼,他在港外穿制服襯衣,現在對這種寬鬆運動服不太習慣,寫字時袖子總有點不舒服。
「咱們學校校徽居然不是一匹馬!」於燃對新發現的細節感到驚奇,「這是什麼?三角形的……丟哥你快看!咱們校徽是個粽子!」
方昭盯著校服反駁他:「怎麼可能是粽子!這……這明明更像壽桃!」
兩人為這點小事展開熱烈討論,聲音灌進不小心睡著的楚眠耳中,令他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團餡料,被塞進了擁擠的米粒間做成飯糰。
上午都是楚眠最容易犯困的階段,有時睡過頭還會錯過午飯時間,等到下午就慢慢精神起來了。在紀律不嚴的歷史課上,楚眠專心複習上午數學課錯過的內容。
不過複習沒有進行得很順利,因為楚眠發現歷史老師總往自己這邊看。儘管擁有上課不聽的特權,楚眠還是不想在清醒狀態下忽略老師的存在,這樣顯得自己太不尊重長輩。
而讓歷史老師持續關注靠窗方向的原因,其實是自己前座的於燃。
之前第一次上歷史課時,於燃就成功吸引了老師的注意。這位男老師年輕,戴眼鏡很斯文,容港口音親切,最具特色的是他修長的手臂,坐前排的同學看到不禁感嘆:「老師,你胳膊這麼長,肯定能直接摸到地板吧?」
「那當然。」歷史老師爽快地繃直腿彎下腰,手指不費吹灰之力就碰到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