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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方昭從辦公室里跑出來沿路找到蔡寒川所在位置時,他看見於燃整個人正倚靠在牆上,靠臂力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隱約可見嘴角冒出血珠,順著下巴蜿蜒而下。
「操!」蔡寒川又上前一步拽住於燃衣領,幾乎要把他提起來,強迫他看自己,「你裝什麼死,之前跟我叫板的氣勢呢?你媽的,給我還手!」
唇邊的鐵鏽味很腥,於燃張口緩慢喘息,抿抿唇蹭乾淨嘴角的血跡。他抬頭望向面容狠戾的蔡寒川時,正好也發現了樓道口的方昭。
於燃挪開視線,繼續直視蔡寒川的臉,喉結滾動幾下:「我跟你……可不一樣。」
說著,於燃抬手緊緊扼住蔡寒川結實的手腕,終於釋放力氣,艱難地把對方的拳頭掰離自己校服領口。儘管此刻還被迫仰著頭,他眼中依舊含著深不見底的輕蔑,毫無保留地落進蔡寒川的視野。
「還手?」於燃無奈地冷笑,眼神卻更明亮,「為了面子打架是最丟臉的事……我就算被你打趴一萬次,也絕不會讓自己淪落到跟你一樣蠢。」
蔡寒川眉心幾層褶皺,怒不可遏地掐住於燃後頸,企圖把他腦袋撞向牆壁。但不知道於燃哪漲了那麼多力氣,硬是梗著脖子抵抗住了蔡寒川的蠻力,堅定地站在原地。
從小到大,蔡寒川打過很多在自己面前裝逼的人,可他從沒遇見過於燃這樣為了裝逼這麼豁得出去的人。哪怕都被打出血了,也愣是忍著不肯還一下手。
男生之間的武力較量是最能令蔡寒川上癮的事,不僅僅能釋放自己天生的暴力傾向,更能通過挫敗對方銳氣而滿足心裡的征服欲。淤青,鮮血,傷疤……他曾經貪婪又爽快地把一個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自己的手下敗將。
但能讓他熱血沸騰的前提是公平決鬥,當自己的皮肉承受住新鮮疼痛後,這份苦楚就能順勢轉化為激發他鬥志的能量,從而變得更加兇狠勇猛,戰無不勝。
而打一個不還手的人,對蔡寒川來說是一種羞辱。
偏偏還他媽的遇上了於燃這個死犟種,願意挨打不還手就罷了,居然還要站在制高點藐視他,裝腔作勢地說什麼「我跟你不一樣」劃分立場。蔡寒川迫不得已,只能逐漸減輕拳頭的力道。
「混帳東西……」蔡寒川總算鬆開手,「你他媽是來找死的?」
於燃嘴角稍微一扯就感覺到撕裂般的痛,他還是堅持笑了一聲,慢慢抬頭,目光越過蔡寒川的肩膀,對上方昭的注視。
也許是真的找死吧……可既然自己說了不會為沒意義的事打架,於燃就不想輸給這份承諾。
「我都告訴你了,我是來讓你道歉的。」於燃挺直背脊,右手拳頭終於聚起力量,然後低低地吼叫起來,「你他媽把我朋友新衣服弄髒了——!」
才一眨眼的工夫,於燃就乾脆利落地朝蔡寒川的臉揮出狠重一拳,直接讓蔡寒川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退後大半步,險些栽倒在地。
方昭怔愣地望著前方,他看見於燃攥拳的右手在反作用力下顫動不止,可見那一拳傾注了多少力氣。
蔡寒川頭暈目眩,感覺腦袋裡有什麼東西在嗡嗡作響。旁人一擁而上準備幫他解決掉於燃,但他抬了下手,止住了他們。
他眉頭緊鎖,因臉上的疼痛倒吸了一口涼氣。視線里,於燃用力摸了下唇邊的血跡,不過還有一層淡紅色凝固在臉頰,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於燃,我就問你一句話。」蔡寒川發現自己嘴裡也有點血腥味,「你他媽至於裝逼到這個份兒上嗎?」
於燃把校服外套的拉鏈重新提至最高點,衣領立起,遮住自己下半張臉。他的頭髮有點凌亂,組成那顆鏤空小桃心的兩撮兒毛已經傾斜得不成形狀了。
「真男人的拳頭只為信念而戰,你這種螻蟻之輩不會懂的。」於燃清了下喉嚨,緊緊提著褲子遠去,只留給蔡寒川一個瀟灑的背影。
「你們見過像於燃這樣的……」蔡寒川向周圍人投去茫然又費解的目光,「這樣的驚天大傻逼嗎?」
他們紛紛搖頭,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剛才的爭鬥。
大課間結束的鈴聲響起,成駿中學又恢復了平靜。
「你可真是嚇死我了,一直不還手我還以為你已經被他打斷胳膊了……沒事吧?走,先去醫務室看看。」
方昭緊跟在於燃身邊,不停地關切詢問他哪裡有傷口。
「沒事,才這麼幾下,還不如蚊子叮呢。」於燃大手一揮,毫不在意,「回去上課吧,第三節 誰的?」
「今天禮拜一,班會。」
「哎呀,完了,要被班主任知道了。」於燃這才感到大事不妙,「她不會又罰我寫檢查吧?」
「我覺得……應該不會。」方昭說,「我剛才去教務處把蔡寒川的事告訴主任了,白老師要是知道,肯定能理解你。」
於燃點頭,兩人匆匆回教室。班主任不在,全班上自習。
楚眠作業都寫完了,現在埋頭背地理筆記。他還以為前座倆人消失半天是去買零食,不經意看了一眼迎面走來的於燃,卻發現對方嘴角有塊淺淺的傷口,下巴也有不明顯的血跡。
但於燃看起來又一如既往的輕鬆開朗,不像是剛跟別人有過衝突的樣子。楚眠握著筆記本走神兒,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浪費了寶貴的半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