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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父母都覺著,有些事情也不好在孩子面前解釋。故而陸媽就含糊其辭地說:“時今一這孩子,性格太古怪了,和他爸爸一樣。”
陸況這才大驚並且生氣:“誰說的?!你又不跟他玩,你就知道他古怪了?他好得很!”
陸爸和稀泥:“唉……吃飯吧吃飯吧,吃飯說這個幹啥呀。”
見女兒氣呼呼地埋頭吃飯,陸媽也不好再添油加醋些什麼,夾了塊雞腿送到她手裡的飯上,語重心長地說:“以後你就懂了。”
對於這些大人之間神神叨叨的秘密,陸況並不想懂,倒是忽然在有一天,懂了另一樣一直不太懂的東西。
那天是秋分後的第一天,午睡起床後的陸況和時今一一道上學。
“人為什麼一直都要睡覺呢?春困也是困,還有夏乏,秋天又想打盹,到了冬天還起不來?那為什麼不能一睡不醒?”陸況一路上都在垂頭喪氣地囉里八嗦。
碰到這樣的問題,時今一一般都不用回答。因為過一會兒,她就會及時自己補上答案。陪伴有許多種,時今一的陪伴就這麼簡單,只要一直在旁邊聆聽就好。
二中校區的陳設有些奇怪,高中部靠外,初中部反而靠里,就好像校領導生怕高中學生不方便逃課似的。故此,所有初中生進門得先穿過高中部的教學樓。時間也才剛過兩點,按照只有在離上課時間還有十分鐘時學生大軍會一舉齊頭並進的慣例,這時學校里是沒什麼人的。
陸況就會在這個時間拽著時今一陪她逛一圈高中的教學樓,因為高中部藝術生多,很多教室後面的黑板報都畫得賊漂亮。每周來發現一些優秀的新作品,是她最愛做的事之一。
基本上每間教室都是空的,除了零零散散的教科書還是零零散散的教科書。偶爾會有一兩個學生趴在課桌上睡覺,或是戴著耳機聽歌。行至高二那層,就快靠近高二16班的門口時,陸況一眼就看到了教室後面黑板上的水彩畫。那是個動漫人物,她覺得賊好看,立馬拉著時今一往前跑。
快跑過教室的一半,身後的時今一忽然停了下來,連帶著她也停了下來。她回頭一臉奇怪地看他,發現他滿眼怔愣地朝著教室第一扇窗子裡望。
陸況隨之望過去,並很快出現了和時今一一樣的表情。
只見一男一女,大概是這個班的學生,正摟抱在一起,面貼著面接吻。熱情激烈,難捨難分。
時今一沒說話,陸況也沒說話。很快,兩人都覺得牽著的手升到了異常的高溫,遂同時快速鬆開。時今一別過頭看走廊盡頭,陸況低著頭撓額頭。
一行雁從頭頂掠過,沉寂的校園裡響起第一聲預備鈴。教室里的男女分開,背對著他們頭碰頭靠在一起。時今一輕輕咳了兩聲,扭頭看陸況,把音量壓低:“走嗎?”
陸況看他的時候臉頰莫名通紅燥熱:“走吧。”
往初中部走的路上,陸況忍不住問:“十進一,你親過嘴嗎?”
時今一:“……沒有。”
陸況:“巧了嗎不是,我也沒有。”
時今一:“……”
陸況:“你曉得親嘴什麼感覺嗎?”
時今一:“……我沒親過我怎麼曉得。”
陸況:“行吧,看來你也不是什麼都曉得。”
時今一的第一堂課是語文課。按理來說,所以文科學科中,他最喜歡上的就是語文課。語文老師總愛在一篇課文前科普作者相關的生平野史,一講就是大半堂,有時下課鈴響了還得來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雖和班裡的其他同學不一樣,他的喜悅不外露,但聽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聚精會神。
可今兒個他聽不大進去,以前他面無表情是裝的,現在面無表情是真的。莫名其妙的,從在高中部到和女孩分別,所有的場景就如蒙太奇般在他腦內來回切換。
除了上課打盹兒,他還從來沒在清醒的時候這麼不專注過。
可誰又不是呢?樓上教室里的陸況也沒好哪去。這堂課是她最恨的物理課,恨就恨在物理老師愛和她做對。每回抽人上黑板寫公式,永遠無例外,第一個必叫她。有一次吧,寫公式來了兩輪,她這剛死裡逃生一回呢,物理老師就跟失了憶一樣,轉過頭來又叫她上去。你說氣人不氣人吧?
物理老師頂著個地中海髮型在講台上是滔滔不絕,她坐在下面一個字也沒成功送進耳朵里。此刻她心裡想的,只有剛剛那兩個接吻的高中生,只有時今一對她說的那句他也沒親過嘴……
當事人都不知情,時間倒是給他倆算得清清楚楚,讓他們在一場氣溫溫和的秋季里,鴻蒙開闢。
4.
時今一又被他爸打了,而且是清早打的,那會兒陸況還蹲在門口穿鞋,隔壁的抽打踢踹聲就□□裸地傳過來,在她耳膜上凌遲。
後來陸況問他為什麼一大早,沒喝酒,他爸也會打他。時今一始終都不肯說。
說起來也就三言兩語能講完,但時今一羞於說出口。他昨晚做了個內容有些晦澀曖昧的夢,醒來時發現襠部和被窩裡都是鹹濕的。儘管頭腦發懵,他還是偷偷起床拆下被單,打算在他爸起床前洗乾淨。
他爸沒等他把被子拉鏈全拉開,就醒了。醒來看到這一切後陡然火冒三丈,拉著他就是一頓揍:“小小年紀!不學好!你髒不髒?!髒不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