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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免奇怪:“你就買三支全家平安香唄,這樣花一半的錢,保佑的人更多啊。”
齊延沒回答,從兜里拿錢遞給了小和尚,接過香後才對溫免說:“傻,我是給你和我媽媽燒的。”
沒等她再說什麼,他就慢步走到大殿中央,點燃香,面對著高聳至殿頂的佛像合掌,舉香與額平齊,三鞠躬行禮,嘴裡念念有詞。溫免站在一旁專注地看他,不知為何,他的周身都是一股悲傷的氣息,隔著裊裊的檀香,她甚至錯覺他下一秒就會在香霧裡變透明。
行完禮,他目光虔誠地看著佛像,把香拿至胸前,念著“福生無量天尊”,然後邁步上前,先中間後左右,把手裡的香均分插進三個香爐里。
整個儀式他都認真異常,直到退出殿完,溫免都不敢開口和他說話,怕叨擾了他的誠心。殿門一出,山頂的青白日光灑下來,齊延長舒口氣轉頭看她,逆著光對她微笑:“菩薩聽見了,他一定會保佑我的女孩平安。”
溫免心一悸,抬手緊抓住他的手:“你平安,我就平安。”
老和尚拎著掃把從他們面前徐徐而過,齊延只笑,反捏了捏她的手指,卻沒說話。
繞百歲宮一圈,山背面是聞名全城的鎖心橋。相傳在這座橋上扣上一把鎖,鎖面刻上和心愛之人的名字,鎖好後再把鑰匙往山下一丟,你就會和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溫免瀏覽大石頭上的遊客指南,讀著讀著都笑了:“這橋掛這麼多鎖,不會塌嗎?還有啊,這山溝里得有多少金屬廢品?”
齊延攬著她的肩膀:“聽說很靈。”
反正她是發現了,他現在徹底迷信,見什麼都說靈。既然都這麼說了,溫免還真想買一把試試,她從他懷裡走出來,朝著賣鎖刻字的攤主走去:“那我們也刻一個。”
然而齊延卻在她身後愣住了,等她鎖都買好了,名字也刻上了,一回頭發現他還在原地站著。她雙手捏著鎖朝橋走去,橋鏈終年曝曬在風雨日光里,和著上面密密麻麻的鎖,殘損破敗,鏽跡斑斑。她低頭看,很多鎖上的名字已經辨不清了,但它們好像真的以這種方式被永遠捆綁在一起,於是她轉頭喊他:“齊小延,過來,我們一起。”
齊延步子走得又慢又遲疑,有些被動地和她各握鎖的兩邊,圈上鐵鏈上的一處空位。溫免頓住,問他:“你是不是不情願跟我鎖這個?”
齊延馬上變了臉色,神情焦急,對她拼命搖頭:“不是啊,我當然願意!我只是覺得這個……有點傻……”
溫免覺得好笑:“再傻也傻不過你。”
橋旁的樹輕搖,葉子上的點點露水灑到他們的手指上,兩人同時搭上弧形鎖掛,按下,“啪嗒”一聲,落鎖。
心滿意足地退後,溫免留一把鑰匙在掌心,交了一把給齊延:“我們倆一起朝山下扔。”
齊延攤掌,望著掌心躺著的銀色鑰匙,他抬頭:“免免,你真的願意跟我永遠在一起嗎?”
溫免莫名其妙,才醞釀好的情緒被他破壞,微慍地反問他:“幹嘛?你不願意?”
齊延胸口微微起伏,溫柔又專注地看著她,淺笑:“願意。”
“那不就夠了?”她偷笑,嘀咕。
他站到她身側,和她同時抬起手臂,朝向空中用力一揮,銀色的光點從面前一閃而過,落進面前的山溝里,聽不到回聲。溫免開心地笑,合不攏嘴,拉他到剛才的鎖前看上面的字——
“齊延溫免”。
齊延無聲地看著她的指尖在凹陷的印記上撫過,忽覺陽光太刺眼,猛地閉上眼睛,等他睜開,眼眶裡儘是濕熱。
溫免瞥見了,驚慌失措,湊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你怎麼了?哭什麼啊?”
齊延匆匆低頭,掩蓋酸疼的雙眼,前額對著她不停地搖,語含細微的哭腔:“沒……沒有,我就是……感動。”
溫免失笑,湊上前墊腳,貼上他的前額,輕聲安慰:“感動應該笑啊,齊延溫免……能一輩子在一起啦!”
3.
2019年4月4日,齊延溫免在一起的第三個周年,石山在清晨落了一場小雨,在上午放晴,山澗處架起一道彩虹。
他們今天的計劃是窩在民宿里看上一天的電影,等到晚上再出門,去山下的街市找一家飯店共進紀念日的晚餐。民宿里的投影儀好像在哪出了故障,怎麼也連不上U盤,好不容易倒騰好了,畫面又不出來。溫免站在投影儀旁,生悶氣。
齊延從剛剛就一直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對著手中的手機,她叫他他就跟沒聽見一樣。
“齊延!你來看看啊!我弄不好了!”她向他下最後通牒,沒想到他居然站起來,對此充耳不聞一般,轉身看著手機走向了廁所。徒留溫免一個人,在原地手足無措……
齊延感到自己的表情就快繃不住了,他火速進了廁所關門上鎖,靠在門板上,才得以坦然地喘息。抬起無力的手看手機屏幕,他看見媽媽又在給他發:“你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他微張著嘴,按著胸口從喉嚨中發出微弱的沉吟,而後順著門板向下滑,蹲在地上抱著頭。可再怎麼悲痛都沒有眼淚,他已經哭不出來了。想到外面免免還在等她,他又不能把自己鎖在這陰鬱里太久,等一會兒振作了,他還是要出門,假裝一切都很好地去擁抱她,哄她,告訴她:“對不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