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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力有限,卻又偏想給這對龍鳳起獨特的名字。翻來翻去,在看到杜甫那句“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時,心下一動,大腿一拍,這便成了。也沒細究這句話的意思,更沒去查“參與商”到底意指什麼,隔天兒就用這兩個名字上了戶口。
等林小參上了初中,第一次了解到這三個字的意思,她甚至開始懷疑,她和她弟性格上的反差,十有八九就是拜名字所賜。
當然,也有可能,是成長環境導致的。
林父經年出海在外,最長的記錄是一年半沒回過家。家裡只有林母照顧他倆,甭管是河這岸的,還是河那岸的,都常道林母不容易,不僅要忍受對丈夫的思念,還要抵抗生活的艱辛。
唯林小參和林小商知道,他們的媽媽其實並不思念他們的爸爸。
林家的條件正好溫飽,大部分積蓄都花來撫養兩個孩子,平房不大,只有兩間臥室。小床用來放雜物,姐弟倆還沒過八歲時都和媽媽睡在一張大床上,到了夏夜又擠又躁時會經常被熱醒。七歲半的孩子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對成人世界的有些事情已有了初步的好奇和了解。
大概是八月份的一天夜裡,聽到躁動的林小商先行醒來,他本下意識地想喊媽媽,偏頭一看,在漆黑的床邊看到一對癲狂摟抱在一起的人影。伴隨著衣料的摩擦聲和怪異的吟/哦聲,他收回喊叫的衝動,朝姐姐的方向轉身。
轉過身他發現姐姐也醒了,倆小孩就這樣面對面迎視著彼此黑亮的眼睛。搖頭風扇在黑夜中攪動著濕熱的空氣,他看到姐姐無聲地合上眼睛,他便也乖順地跟著閉眼。
姐姐似乎比他更早地再次進入夢鄉,在她綿長的呼吸聲中,林小商模糊間聽到媽媽喘著氣低聲說:“小點聲兒,別把他們弄醒了……”
記得弗洛伊德曾說:“如果我們兒時有一種固定模式,會希望自己在成年時重建和還原那個場景,以完成早期心理創傷的修復。”
林小商並不確定在後來的很多夜晚裡,無數發生的這個場景是不是他心裡的一個創傷。但他每每看到母親對出海歸家的父親溫言軟語,而父親也一副蒙在鼓裡的幸福模樣時,心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會生滿對母親仇恨的根。
仇恨她的同時,也避諱著所有異性,除了林小參。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他發現林小參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無條件信賴的人。她的善良、開朗和誠實禮貌,在外人眼裡不過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性格,而在他心中,卻是世界第一的美好品質。
林小商從八歲長到十六歲,話越來越少,但從不忘和能聊上幾句的同學提起:“我姐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
也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他這句話變成了——“我要永遠和我姐姐在一起。”
3.
入夜,平房門口的巷子靜悄悄,只留門口的一盞圓形照燈。林小商在前面開門進去,打開燈瞧見地上母親慣常愛穿的鞋不在,就心知肚明她一定是又去“上夜班”了。林小參跟在後頭換鞋進屋,在路過廚房時問他:“小商你餓嗎?我給你弄點吃的?”
林小商答得很快:“不餓,我先洗澡。”
林小參便朝大房間走,並囑咐他:“洗快點兒,省點太陽能的水給我。”
話未講完,她的脖子被人從後纏住,而後她感覺到林小商在背後拆她的馬尾。
“你幹嘛?”
林小商低笑:“我找到我送你的皮筋兒了,就放在洗臉池上面……我現在要給你換上。”
林小參本想反抗,但一想,既然是在家裡沒外人看到她用這個艷俗的頭繩,那也就無所謂,故而任他胡鬧。
皮筋換好了,身後的人卻沒走,反把她摟得更緊,並把臉貼伏在她後頸上沉聲說:“參參,我今天下午課間,在走廊看見了你跟一個男同學很親密。”
林小參渾身僵硬,試圖回想他說的是什麼:“啊……你是在說我們班長嗎?他今天問我要不要參加作文比賽,我跟他聊了一會兒,問了些比賽細則,就這樣。”
說完她也蠻疑惑,不懂自己有什麼好解釋的,還解釋得這麼細緻又清白。
林小商的腦袋朝她身前的方向傾了傾:“問這個也需要靠那麼近嗎?”
林小參覺得他呼出的氣息就擦在自己頰邊,她微微偏移開:“因為當時走廊上打鬧的人太多,太吵了,不近點說話聽不清。”
他裸/露的胳膊就緊貼在她頸前,逐漸在兩人的皮膚上都起了汗,林小參就朝後推他:“你快去洗澡!你不洗就讓我先洗!”
林小商這才鬆開了手:“那你先洗吧。”
一邊怪他想一出是一出,林小參一邊進屋拿換洗的衣服。轉身走到門邊,見他還筆直地堵在門口,並時刻用目光追隨著她。昏暗的燈光里,林小參的臉頰有些溫熱,佯裝憤怒地堵到他跟前,仰頭瞪他:“讓開!”
林小商不讓,腳步一抬,把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近到他的鼻子快碰到她的額頭。
很快,他軟軟的鼻尖抵上了她的額頭,並把眼睛睜到最大,把她游離緊張的目光盡收。
“小商……”她終於忍不住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