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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那個牆根,只不過變成了艷陽天。他第一次主動擁抱了她,還對她說了那句她一直想再聽一遍的“小結巴,給你聽首歌”。
就這樣,二十三歲的韓易和十八歲的葉欣媛面對面站著,一邊肩膀貼著年歲已久的牆壁,另一邊肩膀共浴院牆頂處投下來的樹蔭。白色耳機線不長不短,剛好在他們之間自然垂下。兩人耳中的歌聲不同聲道,卻同步調。
“……就算不再見,都再會面目非全非。有些恨,剉骨揚灰不後悔。給我一萬年、一兩歲,也都無所謂。有些愛,逃不出天網恢恢……”
韓易一直側著頭抽菸,不看她。葉欣媛卻執著地把目光停留在他側臉上,等待他轉頭看自己。
日光又偏移了照射角,樹蔭在他們的腳邊不動聲色地移動。韓易忽然把煙拿掉,轉頭吻住她。就像不懂離別為何要如此悲傷,他也不懂為何突然對她這樣眷戀不舍。
那個下午,時針撥向三點半,老痞子抬頭溫柔笑了笑,正要吻小結巴第二回 ,耳機里周迅恰唱道:“你的笑,是我夢中旱天雷。”
8.
韓易走後,葉欣媛高考完才聽爸媽和鄰居說起,隔壁那個痞不拉幾的二流子原來是個專幫警察緝毒掃黑的臥底線人。住到這裡也是為了潛入敵窩,搗毀南城最大的涉黑賭博場。知道真相後的葉欣媛,躺床上困了一整天,從天亮閉眼到天黑,她爸媽還以為她沒考好抑鬱了,一直不敢來打擾她。而她,其實反反覆覆都在想他。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不知道那些壞人有沒有去報復他,不知道他再之後又要去哪裡開啟新的冒險……不知道,他會不會在新住處的隔壁遇見一個胸比她大的女孩。
她連他手機都沒有,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可她偏在枕畔把眼淚流乾的那一刻,決定要留在南城等他。
渾渾噩噩睡了大半個月,到填志願那天,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填了南城的警校。
以為就這樣,她只要努力學習,順利畢業,錄入公安系統,就可以在某次機會中再次與他相遇。結果她等啊等,在派出所門口等,在任務公告欄前等,在最喧鬧的街頭等,卻無論如何也等不到他。
等著等著,她忽而覺得不那麼痛心疾首了,而是把等待當成了三餐一樣的習慣。在吃西瓜時想起他,也會含著笑把西瓜吃下去。
9.
還好,也只用了不到六年,小結巴等來了老痞子。她在此之前預想過很多重逢的場景,每一種都浪漫非凡,卻沒想是發生在這個充斥著雞鴨魚肉各種腥氣的菜市場。而她跑得狼狽不堪,扎在腦後的馬尾都快散了。
她以為自己會很惱恨,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跑進他的視線里。可是沒有,當那一下,他轉頭叫她“小結巴”時,她忽然什麼感覺都沒有了。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知道這一天總會發生,所以無論以何種方式發生,她都欣然接受。
站在樹下,她問他:“韓易,你這幾年,去了哪裡?遇見了幾個女人?有沒有想我?”
韓易低頭輕笑,牽住她垂在運動褲邊的手,捏了捏,進而嚴肅地回答:“我這幾年,去了很多城市,但一直沒出過省。沒再遇見女人,也沒再像以前那樣靠……出賣色相去換取信任。”
“然後,小結巴,我一直在想你。”
葉欣媛嗤笑:“我不信!”
韓易牽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耳軟骨上,笑:“你愛信不信。”
伸出院牆的樹枝隨停歇的微風悄然,他的耳朵又紅了。葉欣媛用餘光瞥到,忍不住偷偷微笑。可真像歌里唱的那樣啊……
“你一來,我依然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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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則·沒人再見我們手牽手
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的夜色。當藍色的夜墜落在世界裡,沒人看見我們手牽著手。——(西班牙)聶魯達
1.
2019年4月2日,一切如常,天空晴朗。
“歡迎乘坐軌道交通1號線。本次列車終點站,西橋門站。下一站,三里灣,開左邊門,請注意列車的首末班時間。”
剛過最後一趟早高峰,地鐵里空空蕩蕩。南城較之省內其他城市都略為落後,12年才決定修建地鐵,又不斷延期通車,擺了翹首期盼的市民好幾道,直到去年才竣工投入使用,故而上至整個地鐵站,下至整輛列車,里里外外都是嶄新的。
溫免不愛聞新漆嗆鼻的氣味,她本想坐公交,是男朋友齊延執意要坐地鐵。她跟齊延在一起快三年,姐弟戀,一歲之差,卻仿佛差了四五歲般,她曾一度因為他的各種幼稚行為想要分手。
但每每到了氣得火冒三丈、抓心撓肝,忍無可忍想要提分手的那一刻吧,她回想起往日的美好又捨不得。
齊延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細膩體貼到令人髮指。比如現在,他會在落座前,先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腿上,以防她被開得過早的地鐵空調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