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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杉難以理解他的感情。
“你們是合作夥伴,經濟上的牽扯那麼深,你怎麼會喜歡上她呢?”她直慡地扔出了自己的問題。
在回答少女之前,白叢凱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在超市里買到的國產啤酒。
“你喜歡星星麼?”
對方的反問,讓十九歲的桑杉有些不明所以,她想了想,然後點頭:“沒人會不喜歡星空,它代表未知、挑戰、還有不確定的美。”
白叢凱搖頭:“不是星空,是星星,從你的掌心裡長出去的星星,你陪伴著她,她也陪伴著你,一起走過很多年,經歷很多事,看著她越來越好,飛得越來越高。”
女孩兒因為他抽象的形容而皺起了眉頭。
“白先生,你的形容讓我有了很不好的聯想。”
相較於主流媒體還算保守的國內,在國外呆了幾年的桑杉對一些觸及社會、人倫底線的事情有著更高的敏銳度。
男人失笑:“那我換一個說法……你為了一個人徹底改變了自己,你知道這種感覺麼?”
“不知道。”
桑杉搖頭,她只知道為了一個人選擇活下去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白叢凱於是又笑了。
“你果然還是個孩子。”
女孩兒不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畢竟孩子總是能得到疼愛和保護的,若是孤獨矗立於這個世間,那只能當自己是一棵樹,或者一匹狼。什麼?一個人?一個孤單行走的人是很難在叢林中生活的,所以他們發展出了家庭、宗族、部落、國家……沒有另一個人可以依靠的人,是算不上“人”的。
“很多年以前,我只是個司機,開一輛八成新的車,在一家公司里拉著藝人們去趕場。那是我高中畢業之後找的第二份工作。”
在心裡估算一下白叢凱現在的身家(畢竟桑杉在做的就是這方面工作)和他社會起點之間的距離,女孩兒覺得這個男人的生平,估計可以寫一本百萬字的長篇奮鬥小說了。
“那個時候,公司里有個女演員,很漂亮,我覺得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比她更漂亮的人了……我不希望她再被被欺負,就是這麼簡單的願望,改變了我。”
“在遇到她之前,我的夢想是有一輛自己的車,在遇到她之後,她就成了我的夢想。這句話真是夠肉麻的,可也是真的。”
很久之後,白叢凱向桑杉解釋他為什麼會對一個稱不上多熟悉的女孩兒說這麼多,因為她有些像自己當初剛見到的那個人。
看起來瘦弱纖細,實質上比誰都要堅韌,骨子裡有無上的驕傲,與其說想要掙扎為人,不如說連這人世都完全不看在眼裡,一雙眼睛裡不經意間流露的都是譏嘲,狂妄得讓人心驚。
桑杉對國內的娛樂圈不甚了解,她之前太多的時間都花在了閱讀——這項與偉大靈魂的碰撞的事業中,生活的情趣可謂高雅,喜歡看的幾部電影多是國外的黑白老片子,寥寥看過國內的影視作品,還是肖景深推薦的。
她在網上搜到了白叢凱所說的那個人——柳亭心,國內大導演們都非常喜歡的一位女演員,眉目鋒利到刺人,又無時無刻不是美的。
看著她的臉,桑杉明白了為什麼白叢凱為什麼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夢想。
又去看了她的電影,桑杉又明白了為什麼白叢凱會說那是他手心裡捧出來的一顆星星。
何其張揚又耀眼,何其冷冽又驕傲,她的表演似乎帶著特有的毒,讓人的諸多愛恨都刻骨銘心。
和這樣的一個人相伴,看著她燦爛前行、乘風破浪,把這樣的一個人放在心裡,為她去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女孩兒甚至覺得有點羨慕那個男人了。
短暫的合作很快就結束了,桑杉回了學校,繼續自己的課業,這次短暫的交集,她從來沒想過,也會影響自己的人生。
“你說老白喜歡柳亭心,可是柳亭心不是……”
肖景深暫停了自己撈脖仁的手,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也是知道一些這兩人的事情的。
何止是他,近八年前的那一段往事,也曾在娛樂圈裡掀起了無數風浪。
“是啊,柳亭心死了。”桑杉神色平靜。
第二次看見老白的時候,他跟桑杉記憶中的模樣相差甚大,明明年紀也不算老,頭髮卻白了不少,臉上常有的笑意不見了,眼睛裡全是紅色的血絲。
這次,他是想出手一些在國外的產業,希望桑杉能給他提供一些協助。
說來也巧,那時候的桑杉,也身處人生的又一次低谷中。
“白先生,我覺得,跟您的財產相比,您的身體和精神狀況,也應該付出一些精力去關心。”
對於那時的桑杉來說,還能這樣安慰對方,已經耗費了她所積蓄的所有善意。
“身體?我的身體?”男人哈哈大笑,他笑著,看著桑杉那雙冷靜犀利的雙眼,情不自禁地把臉埋進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我的星星、我的夢想……都要沒了,小姑娘。”
濃到化不開的哀慟,凝聚在了白叢凱的身上,以至於只是站在兩米外看著他,桑杉就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抽痛。
死亡,就是永遠的分離。
比任何道別都要凝重,能瞬間扼殺所有的思念。
它讓所有的感情都變得無力,讓所有的親昵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極其罕見的手足無措著,桑杉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裡有著隱隱的羨慕,她被放棄了一次,一次,又一次,無論她死在何時何地,怕都不會有人能像白叢凱為柳亭心那樣,為自己難過。
沒有人把她當做掌心裡的星星,她也從不曾把別人送上夜空。
“第三次見到老白的時候……我估計他又是一個人了。”
柳亭心病入膏肓,卻在澳洲與白叢凱舉辦了盛大的婚禮,還有網絡平台全程直播,不知道賺取了多少人的淚水。
桑杉也看了,目睹了一個明亮豪邁的生命在最後時刻爆發出的耀眼光彩,哪裡是一顆星星,分明是一個太陽啊。
那之後,白叢凱和柳亭心就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無人知道柳亭心是否離世,又埋葬在了什麼地方。
看見白叢凱的時候,桑杉還是有些驚詫的。他和之前更加不一樣了,似乎被人抽走了大半的靈魂,也似乎他的靈魂得到了某種圓滿,他說他要在這個人世間到處走走,看看想看的,做做想做的。
“我聽說,你現在給老外的經濟公司當助理?”
“畢竟從你這學了不少東西,我處理起相關的東西,時間成本更低。”
“那你想不想自己當個經紀人呢?”
白叢凱看著自己面前的女孩兒,臉上是淡淡的微笑。
女孩兒歪了一下腦袋:“你是讓我自己去捧一顆星星?”
“誰知道呢,也許有一整片夜空,都是屬於你的。”
……
“後來我就當了經紀人。”
桑杉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胸口朥。
“白叢凱把他的人脈都給了我,我剛回國的時候還沒想好怎麼入行,他已經電話關照了一些老朋友。那時候衛英華主動找我,說她欠老白一個人情,讓我有什麼事兒就儘管找她。哪裡是人情,明明是被老白拿捏住了把柄……她問你老白,就是想知道你作為我的男朋友,知不知道她的一些齷齪事,你走了之後,她篤定你不知道,一下子就放鬆了。”桑杉從衣兜里拿出了一根錄音筆,輕輕摩挲了一下。
“為什麼,我走了她就放鬆了?”
“因為……在她的眼裡,我和她是一類人。或者說,在她的眼裡,老白和她是一類人。可惜,從頭到尾,都不是。”
第127章 自薦
“看來你和老白的事兒,你那個小男朋友一點都不知道。”
“我和老白?什麼事情?”
“白叢凱、林方瑞、張建新……年紀輕輕,路子卻這麼廣,多少人還真以為你是靠自己打拼出來的?……有些事兒咱們都懂,既然找了個男朋友洗白上岸,就好好做你的牽線人不好麼?又來折騰什麼工作室,又辛苦又要拋頭露面,何苦呢?”
坐在酒店的房間裡,肖景深聽著錄音筆里的內容,手掌猛地握緊,又鬆開。
“她怎麼可以這麼說你?!”
“我說了,齷齪的人看別人都跟她一樣齷齪,偏偏這樣的人還不少,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此刻,桑杉反而是神色輕鬆甚至面帶微笑的那一個。
後背倚著沙發,她彈了兩下手指,盯著自己的指尖兒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