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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之後,作為一名“執行導演”池遲專門拿出時間舉著小本本去和肖景深一起給《無歸之路》做了拉片,就是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甚至一幀一幀地去分析整部電影。
“你在這部電影中的表演完成了某種轉變,從極端地想要變成路長河,變成了在路長河的框架中去尋找你自己,你能不能說一下,你自己是如何完成這種轉變的?”
池遲有毒辣的眼光,也有虛心好學的態度,問題一個接一個,讓肖景深應接不暇。
“我……”男人躊躇了一下,“有人告訴我,我自以為丟掉的東西其實一直都在,雖然我自己看不見,但是她能看見,所以借著她的眼睛,我也能看見了。看見之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和這個角色是相像而又不同的,再加上我外公又重新給我上課,我就獲得了某種突破。”
“哦,這樣的過程……那個有人是桑杉麼?”
男人垂下了眼睛。
覺得自己被秀了恩愛的池遲不由抬手捏了捏鼻樑。
……
“這是絕世高手?一個泥人兒?”燕秋生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進了逍遙鎮想要找到絕世高手,就必須闖過一條機關甬道,燕秋生和劍未晚從一開始的互相敵對到攜手合作,終於闖到了機關道的盡頭,在那裡,那位同樣來尋找絕世高手的謀士意圖偷襲他們二人,反而被聯手打敗了。
可是打開重重大門,他們發現裡面所謂的“絕世高手”只是一個頭戴金冠的泥人兒,金冠上面插著小旗子,寫著“絕世高手”四個大字。
“哼!”
劍未晚手中挽了個劍花。
肖景深突然忘詞了。
一米多之外,劍未晚還是劍未晚,燕秋生卻不是燕秋生了。
池遲只用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單聲字就讓肖景深的表演邏輯被她打斷了。
“老肖,既然你現在的表演出現了瓶頸,那我們就一起幫你渡過去吧!”
第230章 飈戲
一直以來,劇組所有人眼中的池遲都是性格平和、專業能力強、具有領導風範的。》雖然是第一次執導電影,這個年輕的女人卻絲毫不露怯,無論是每天拿著分鏡本和工作人員細細研究每一幕拍攝的細節還是跟杜安開遠程會議,她充沛的精力和令人敬佩的態度感染了所有人,讓他們情不自禁地投入到井然有序又高效的劇組工作中。
包括肖景深在內,他們在拍《江湖遠》這部戲的時候只要按部就班各展才華就夠了,與池遲的對戲舒服又自然,大家都是有深厚表演基礎的演員,每個眼神的交匯都有相互間的理解和交流,情緒的往來乾淨到讓人想要暢快嘆息一聲。
作為動作戲擔當,池遲表現出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力與美,讓人情不自禁地讚嘆:“這就是池遲啊。”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那個十七歲就開始了自己的傳說般如人生,從天才少女到傳奇影后的女人到底有多麼強大的表演力量。
直到這一刻。
肖景深ng的這場戲,剛好也是電影的第一個轉折點。
從“核心矛盾”這一點出發,《江湖遠》電影可以分成三部分,第一部 分叫作:“絕世高手在哪裡”,在這一部分中,男女主角出於各自不同的目的努力去尋找這位“絕世高手”,他們為此攜手合作,完成了兩個人物關係之間的初級演變。第二部分叫作:“絕世高手到底存在不存在”,在這一段情節中,劍未晚不能接受自己一生追逐的目標竟然並不存在,因此性情大變,兩個年輕人為了證實“絕世高手”的存在而走遍了逍遙鎮各處,知道的卻不只是這一個鎮子的過去。第三部分叫作:“絕世高手是誰”,探查中,燕秋生發現了很多絕世高手的蹤跡,卻不能確定這個人究竟是誰,恰逢軍閥得知了逍遙鎮中並無高手的消息,帶著人馬要來占領這個富裕又安逸的小鎮。
劍未晚的性情大變,就是從一個“哼”開始的。
“武功蓋世,身手超絕。”
女人走過去拿起泥人頭上的金冠,還看到了金冠下面壓著的字條。
“我早該想到的,若真有這樣的一個高手,又怎麼會藏頭露尾至此。”
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女俠客總是穿著一身白色的勁裝,用最漂亮的劍,喝最澄澈的酒,用最好看的招式,為了闖關尋人,她此刻的衣服已然髒了,劍隨意拿在手裡,酒沒得喝,招式沒有,只是人顯得狼狽。
她回眸看過來的眼神讓燕秋生忍不住心中發寒。
“也、也可能這不過是前輩跟我們開的玩笑,說不定泥人下面還有機關,我們再過一關就到了。”
嘴裡這樣說著,男人仿佛把自己都說服了似的,精緻的臉龐上頓時浮現出了驚喜的笑容,如同用宣紙糊出來的脆弱面具。
看著他,劍未晚手中的劍輕輕一轉,劍柄直直地擊碎了那個泥人。
“機關在哪裡?”
塵土飛揚,幽幽目光仍然盯牢了燕秋生,劍未晚的語氣中充滿了譏嘲。
“說不定先生本來就不在這兒……”
“你信麼?”
“說不定,這只是個玩笑……”
“你我行至此處,才真是個玩笑。”劍未晚手中拿著劍,人也像是把劍,說出來話,也刺著旁人的心。
此時此刻之前,燕秋生一直是一副高傲公子哥兒的模樣,哪怕他是為了獲取機關資料巧扮女裝騙取男人的信任,他的眼睛裡總有一段睥睨風流在,銳氣十足,不可輕忽。可是現在,他是茫然的,他應該是茫然的。
茫然,還有驚惶,又要有足夠心理內容的表現,不能被劍未晚搶走了熒幕前觀眾所有的關注,使得自己後續的轉變缺乏漸進。
這一場戲看似簡單,對肖景深的要求很高,池遲突然氣場全開搶走了整場戲的所有節奏,更是讓他在細節把握上變得無比艱難。
ng了兩次,池遲端著劍笑眯眯地問他要不要重新捋一邊感覺,男人看看她現在毫無氣勢的樣子,默默搖了搖頭。
他曾經演過無數配角,知道如何去烘托別人的多姿鮮艷,他也演過主角,一舉一動吸引著別人的目光,現在,他是主角,還是配角?
肖景深覺得燕秋生這個角色跟他之間最大的相似點,就是既不擇手段卻又有那麼一點做人底線,這一點與之前的路長河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因為路長河是一團灰燼中不滅的火,而燕秋生是一個凡人,一個有美好皮囊和庸俗心腸的凡人。
這樣的凡人,如果肖景深把自己往那個名為“燕秋生”的殼子裡擠,他就非常容易駕馭這種角色,可是他的表演方式已經有了變化,是萬萬不想走回頭路的。
“你想明白了?”
肖景深在想戲,其他的人都在休息,自從承包了劇組飲食之後就來常駐劇組的c娛樂代理總經理傅先生趁機帶人給工作人員送來了飲料和小吃。
“冰糖雪梨加了一點川貝,特別潤喉,十分適合像池導演您這樣說了很多話的人。”
池遲自己拿了一個玻璃瓶裝的冰糖雪梨,又拿了一瓶甘蔗馬蹄水給了肖景深。
面對她的問題,肖景深搖了搖頭。
“我剛才以為是我對燕秋生這個角色的認識度不夠,但是仔細想想,問題不在角色上。”
“嗯。”
雪梨切成了丁兒,雪白的小塊兒飄在冰糖水裡,順著水流兒就進了池遲的嘴裡。
嚼著梨塊兒,女人看著肖景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您的表演非常富有力量感,從角色的設定上來說,想要追上你的感覺,不被搶戲,我要表現出的東西可能會超過燕秋生這個角色的力量上限。”
“哦。”
傅經理又送來了幾塊核桃蘇據說補腦,池遲用拿著玻璃瓶的那隻手的小手指頭勾著裝點心的紙袋子,另一隻手拈了一塊兒點心放進嘴裡。
“但是您的表現並沒有讓你脫離這個角色。”
“是。”
嘴裡蹦完了一個字兒,池遲又喝了一口飲料。
“所以問題是出在我的身上……”肖景深的大腦在急速思考,手上被池遲的動作帶動著,也喝了一口飲料。
飲料喝完了,點心吃完了,年輕的女人拍拍手上的點心殘渣,放下飲料瓶子,走到了拍攝場地中間,要所有人都準備好。
“從這場戲的對白來看,劍未晚拿到了氣勢上的勝利,可是邏輯上,整個電影的後續還是按照燕秋生所引導的方向發展著,為什麼?”
再次走回到肖景深身邊,對於亞洲女明星來說過高的女人歪了一下頭,然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