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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明白了……親愛的。”
鬼使神差地,肖景深在最後加上了三個字兒。
桑杉頓了一下,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就沒再說話了。
回到桑杉家的地下停車場,肖景深搶先下車替桑杉打開了車門。
“應該是這樣麼?”
男人所問的當然是自己現在的表現是否符合桑杉的要求。
“一次兩次的小聰明並不能體現出你真把我的話記進了腦子。”關上車門,桑杉照例走在肖景深的前面。
“我會繼續努力的。”
面對著桑杉的背影,肖景深的臉上帶著笑。
這天晚上,桑杉沒有像往常一樣鑽進自己的房間忙東忙西,或者捧著一本書坐在陽台的藤椅上。
筆記本電腦放在中間,她和肖景深兩個人面對面坐在吧檯上。
“我們要做什麼?”
“既然得演戲,我們當然要寫一個劇本出來。”
桑杉的雙手已經在鍵盤上敲了起來。
“在寫劇本之前,我們先要對彼此的履歷有足夠了解。
我十一歲那年認識你,到我十七歲你上大學這一段兒沒什麼好說的了,重點是是後面這些……我十八歲的時候去了國外上大學,讀的是經濟學專業,後來專門學了投資管理,二十三歲回國參與組建了樂隊‘the king’,二十五歲以經紀人的身份和tk一起加入了華光天下,二十七歲成了華光的藝人部門經理兼任華光副總經理,其間一直是這個樂隊的經紀人。”
桑杉嘴上說得利索,手上也不慢,很快就用最簡單的語言把自己過去十餘年的經歷概括了出來。
肖景深看看她,輕輕地、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為什麼突然想起來當經紀人?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電影裡里那些操縱經濟的金融巨頭。”
他一直記得桑杉是會把摩根家族史、巴菲特傳記放在枕頭邊睡覺的。
如鎮紙一樣蜷在貓窩裡打盹兒的w先生似乎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跳上了吧檯,白白的小爪子踩過桑杉的電腦鍵盤,然後用自己肥肥的屁股擋在肖景深的前面。
肖景深沒忍住輕輕揉了一下它的屁股,差點被它回身撓到手背。
“國內的娛樂行業剛剛起步、潛力巨大,更適合資本的原始積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賺到更多的錢,而不是糾結於到底做什麼行業。”
桑杉的目標永遠直白明確——錢,更多的錢,在商業社會,錢意味著更多的社會資源,意味著掌握自己人生的能力,意味著她渴望的一切。
手指捏著w先生十分嚴肅的胖臉,她抬頭看著肖景深:
“該你了。”
“……上大學,學的就是表演,大二下學期陪我室友去面試,結果被導演選中演了電影《錦城花開》,還拿了幾個電影新人獎……”
肖景深二十二歲之前的人生順遂到讓人忍不住羨慕甚至嫉妒,他四五歲的時候父母一起辭去了公職南下打拼,把他留給了外公,到他上小學的時候,他父親回家已經開上了四個圈兒的氣派大車。
別的孩子手裡只有五毛一塊的時候,肖景深每個月收到的零花錢是兩千,別的孩子背個一二百塊西瓜太郎書包就能挺胸抬頭的時候,肖景深穿的衣服已經全都是他媽媽從國外買回來的洋牌子。
他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錢對他來說從來只是個數字而已。如果不是外公正直嚴謹,他也許會染上很多壞毛病,成為一個因為心中沒有畏懼感而肆意妄為的人。
肖景深的外公景老先生年輕的時候是個京劇演員,後來成了省里藝術院校和戲團的京劇老師,這位老爺子對肖景深的影響是巨大的,讓這個本該紈絝的少年不僅有了還算善良的秉性,還有了一個有關表演的夢想。
一個企業家的兒子想要去當演員,肖景深的想法沒有受到父母的阻攔,他們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開心就好。
他在表演上也確實表現出了天分和努力,大學裡的老師也都對他讚許有嘉。這樣的肖景深活脫脫就是偶像劇中的天之驕子活在了現實中。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寬鬆美好一帆風順,所以當災難降臨的時候,他感受到的落差就格外巨大和慘痛。
第14章 拒絕
二十二歲那年,冬天才剛剛抵達京城,一個噩耗就和冬風一起在肖景深的耳邊呼嘯了起來。
他那位為他提供了優沃生活的父親涉嫌非法集資,卷了別人的錢跑了。
在用了所有資產抵債之後,肖家身上還有一千六百萬的欠款,其中大部分屬於因為被肖景深父親所蠱惑所以砸上了自己半生身家的普通人。
那些人從遙遠的南方來到京城,跪在這個養尊處優的年輕人面前求他還錢。
剛剛拿了電影新人獎的肖景深正是被圈兒內看好的“未來之星”,他就把自己的未來賣了一千六百萬。
用演藝公司的錢還上了所有欠款之後,他開始參加各種各樣的站台,最多的時候,一個月要站台四十多次,期間還要拍攝GG。
按照市場價,那時天真的肖景深還以為自己這個月還了上百萬百萬欠款,卻被公司告知他站台一次只相當於還了五千塊,一次GG也不過兩萬的收入……
過了兩年,被這樣虛耗名聲的肖景深名聲不再,那家演藝公司立刻以債款轉嫁的名義把他的“賣身契”轉給了另一家。
那之後他就像個浮萍一樣飄蕩在了這個浮華紛亂的娛樂圈裡,像頭驢一樣地賺錢,像條狗一樣地生活,像一茬韭菜一樣努力生長,為了讓別人割起來更慡。
直到……他重新遇到了桑杉。
曾經的桑杉,是他偶像劇一般的人生中那個唯一的無比驕傲的闖入者,讓他無可奈何只能聽之任之,她說交往交往,她說分手就分手,她打磨了肖景深好多年,讓他第一次認識到這個世界上有得到自然就有失去。
現在的桑杉,是把他從垃圾堆里撿出來的人,拍打他、清洗他、告訴他要理直氣壯地活著。
“……畢業後我的那些工作經歷,你應該調查的很清楚了。”
男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的時候差點壓到粗黑的貓尾巴。
“……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在飽滿的額頭下面,肖景深那雙乾淨的眼睛看著桑杉,想要移開,又不想,似看非看,似躲非躲,淺淺的紅色勾勒了它們的輪廓,些微的水光映著客廳里瑩白的燈光。
重逢以來第一次,桑杉先挪開了眼睛,不再看面前的雙眸。
“我說過,我希望你學會理直氣壯地拒絕別人。”
肖景深沉默片刻,眨了一下眼睛,鄭重地說:“今天我不想提。”
“那就不說。”
嘴角掛著一抹微笑,桑杉答應了他,接著,她說道:
“現在我們開始說一下感情經歷吧。”
“噗!”剛剛鬆了一口氣的男人差點把臉埋到貓屁股上。
“你的感情經歷我是真不知道,出於工作的考慮你不能拒絕我了。”
要跟初戀坦誠分手之後的感情經歷,這、這……
肖景深深吸一口氣,左手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兩、兩個。”
“哦,挺多。”桑杉在電腦屏幕上迅速拉出了兩列表格。
“一個是大學同學,大二上學期談的,大三分手了,談了一年,因為我中間出去拍電影,所以我們都只是在簡訊聊天多,沒什麼人知道。”
敲下“手機”、“大學同學”幾個關鍵字,桑杉緊接著問道:“進展到了哪一步?”
肖景深:“……”
桑杉:“看來不能用哪一步來概括了,得問一共幾次是吧,還記得麼?”
肖景深:“這、這屬於個人隱私。”
“作為一個未來的明星,你跟你的經紀人談個人隱私?”女人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男人。
肖景深:“你說過你希望我學會拒絕,那我拒絕這個問題。”
“如果你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的下一個問題就是她有沒有可能突然給你帶個十多歲的孩子過來了。”
肖景深:“……不會。”
桑杉不再看他,對著電腦屏幕涼涼地笑了笑:“哦……希望不會。”接著,她又出言提醒:“想一想,你們這段兒有沒有留下照片和文字記錄。”
“照片我不記得了,文字……”
肖景深把雙手乖巧地放在腿上,很認真地去回想,也極力讓自己忘記自己剛剛被桑杉“哦~~~”出來的不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