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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大曬場”上,訓練還在繼續,酷烈的風和無情的陽光打磨著他們的身體,也打磨著他們的意志。
回到了京城,桑杉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會所里見到了竇寶佳。
“這是什麼?”
看著面前那一摞劇本大綱,眉目細長的女人似笑非笑,抬眼看著她對面坐著的竇寶佳。
“給小葉芽兒的,她雖然簽了你那……”
“既然知道她現在是我手下的藝人,你們這些多餘的事情就沒有必要做了。”
隨手擺弄了幾份劇本大綱,隨著對影視圈兒各種彎彎繞繞了解程度的日漸加深,桑大經紀人能夠很輕易地分辨出這每個劇本的分量。
有的是導演沖獎的嘔血力作,有的是票房有所保障的重點大片兒,還有兩部之前頗有口碑的電影續作……想也知道,能讓竇寶佳給她看的角色,絕對不是沒有存在感的龍套。
但是桑杉還是把這些都放下了,語氣裡帶著淡淡的涼意:“葉早現在是初曜的藝人,就要按照初曜給她制定的發展規劃來,目前她能接什麼樣的戲,能拍什麼樣的戲,應該接什麼樣的戲,應該拍什麼樣的戲,應該是我這個經紀人來把握。”
“話是這麼說,可葉早畢竟是從小水窪出去的……”
“你也知道她是已經離開小水窪的人了。”
“嘿!”竇寶佳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沙發的扶手,坐直了身子瞪著桑杉,“你今天什麼毛病,我才說半句話,你就拿一句話杵我?唉,你想想,就池遲那個性格,她要是不看見葉早真正走得好了,又哪裡放心得下?這麼多年,她自己遇到了什麼事情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想著法子都能解決,可是對葉早……”
“把屬於別人的責任一併攬到自己的肩上,這種做法在我看來和推卸責任沒什麼區別,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不應該因為能力的強弱而有區分。葉早的事情早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池遲這樣,是為難別人,也是為難自己,站在道德的角度我對她的做法無可指摘,但是現在作為葉早的經紀人,我有權利對她的過度干涉提出抗議。”
看著桑杉一本正經的樣子,竇寶佳也不得不拿出更專業的態度來對她現在的“抗議”。
“這些角色絕對適合葉早,其中大部分的劇組,她連試鏡都不需要,只要她點點頭,角色就是她的,檔期當然需要你協調,但是同樣,片酬也和我們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站在經紀人的角度,我不認為你有什麼理由拒絕這種好處。”
男性化裝扮的經紀人抬手整了一下自己新做的髮型,扶了一下眼鏡,顯露出了她浸yín行業幾十年曆練出的精明。
“拒絕的理由,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找的東西不是麼?”
桑杉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為別人好,這個理由……其實就很萬能。”
對於竇寶佳來說,這個話就不是很好聽了。
“你的意思是,為了葉早好,我們就不應該辛辛苦苦花費精力和人脈去給她拉資源是麼?”
“去認識葉早到現在,我一直在思考同理心這個概念。”看著竇寶佳有炸毛的跡象,桑杉輕推了面前巨大的果盤到對方面前,權作安撫。
“其實你們在很多時候,都潛意識地認為葉早應該對池遲的好意給予足夠的回饋,因為葉早沒有給,你們就下意識地心疼池遲的付出。但是如果以同理心來看,池遲也沒有站在葉早的角度去思考她需要的是什麼,換言之,要說同理心,她們雙方是都沒有辦法對對方產生的。”
竇寶佳挑了一下眉毛:“你的意思是這件事裡面池遲有錯?”
“不,我說了,在道德上,池遲是無可指摘的,但是制止她的這種單方面付出的行為,是你們的責任。”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問題,就要看見不同的東西,曾經,桑杉的身份算是池遲的“朋友”和“後輩”,跟葉早之間既沒有情分也沒有利益牽扯,她當然不會對池遲多說什麼。可是現在她成了葉早的利益共同體,就要去協調和徹底解決她們之間的問題。
“弱者很難對強者產生同理心,這幾乎是公認的,那麼強者對弱者呢?你們只看見了池遲的幫助,卻沒有想過池遲沒辦法真正去站在葉早的角度思考問題,這並不是她的錯,但是她和葉早兩個人顯然對自己都太苛求了。葉早的問題表現的很明顯,至於池遲的問題,你們很多人看出來了,也未必會去說……這對葉早不公平,對池遲也同樣不公平。不過想想也是,你們既不能強到和池遲相當,又不會弱到像葉早一樣看不見未來,對她們雙方都難以產生同理心……”
“回去勸勸池遲,哪怕是只雛鳥也該讓它跌跌撞撞地出去飛,一定要把對方背在身上,那是一種偏執。”
推掉了小水窪精心送來的劇本,桑杉讓葉早自己去幾個劇組試鏡,初曜不能給這個年輕的女孩兒提供那麼優渥的選擇空間,卻也能保證她試鏡選上的角色不會被無緣無故地頂替掉。
拍新的硬照,寫新的履歷,投簡歷,參加試鏡……桑杉沒空全程陪同,這些事情都是木宇陪著葉早去做的。
離開了圈子幾個月,仿佛一切都成了新的模樣,葉早起初有點忐忑,沒想到很快就拿到了自己加入初曜後的第一個角色。
“一個諜戰劇的女三號,導演說這個角色人設很……寫實,我覺得還挺有趣的,嘿嘿嘿。”
葉早興高采烈地回來跟自己的經紀人分享試鏡成功的喜悅。
也是在同一天,木宇向桑杉提出了自己不想再當歌手的打算。
“當了幾天助理,還學會寫報告了?”
細腰長腿的年輕人臉上是有點靦腆的笑容:“這樣,專業一點。”
桑杉很認真地看了木宇這份在她眼中漏洞百出的報告,兩千多字的東西里,他儘可能多面地闡釋了自己與歌手這份工作的不適合之處。
勉強也算是言之有物。
對於剛剛接觸辦公室工作半個月的年輕人來說,這份報告勉強可以說及格了。
“其實我沒想著今天就把這個報告給你的,但是……”
木宇笑了笑,沒有說出但是的後面有什麼。
跟在葉早的後麵團團轉,看著她每天精神滿滿地去試鏡,充滿熱情地去表現角色,木宇越發覺得自己對音樂並沒有這種熱情,這種對比之下,他認為自己根本沒辦法再去以音樂為工作。
沒有前途,沒有心力,也沒有目標——他已經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歌手生涯”。
“這件事,你跟其他幾個人說過麼?”桑杉問的是前the king的其他成員。
“還沒有。”
“不當歌手,你打算做什麼呢?”
“我想繼續讀書,金融、營銷……或者文學,我對它們都很有興趣。”
桑杉沒有多說什麼,這天晚上,包括在外地參加真人秀錄製的金聰,她和前the king的四位成員開了個會。
對於木宇,他們這個團隊裡最小的“弟弟”,三個沒大多少的男孩兒都表示了鼓勵,也支持他的決定。
會議結束之後,桑杉接了三個電話。
“桑姐,我知道,木魚這樣是任性了,要不這樣,你從我這多抽成一倍,算是補上了他那份兒,你覺得怎麼樣?”這是金聰,
“小木魚是弟弟嘛,弟弟想幹什麼哥哥們當然要支持啦!阿sun,拜託拜託,你就讓他去讀書吧,賺錢的事交給我這個哥哥就好啦!”這是alex。
“桑姐,我還能多接一個綜藝的。”這是洛登。
真是,幾個傻孩子。
端著馬克杯的女人喝了一口牛奶,摸了摸腿上趴著的貓,低下頭笑了。
第二天,桑杉給了木宇一份兒研究生報考參考資料。
“從現在開始,你有不到半年多複習時間,中間我只給你總計行程不超過半個月的商演和站台,還有兩個一年期的代言……你拿著銀行卡幹什麼?”
“我怕給你造成經濟損失,先拿我自己的錢補上。”
“倒是對我很了解麼。”
桑杉冷笑了一下。
“你的積蓄夠付違約金麼?”
木宇乖巧地說:“不夠。”
“那就繼續按照我的安排來,別以為考研就能不當明星了,要是你考不上,明年乖乖去做專輯上綜藝,知道麼?”
看也沒看那張銀行卡,金牌經紀人低下頭繼續去工作。
木宇站在原地,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既然要多看書了,就去配副眼鏡,不要總帶隱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