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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那邊桑杉頓了一下。

    “姚餘慶交代的很徹底,是因為你威脅他要拍……那種東西麼?”

    “他認慫的速度確實比我想像中快多了。”

    “看來他還有什麼弱點,不過不重要了,想要讓他不好過,辦法太多了。”

    雖然桑杉看不見,肖景深還是連連點頭表示附和。

    “我難得回來,你想吃點什麼宵夜?我給你做。”

    “不用了,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你去見馮教授。”

    聽見桑杉說起馮教授,肖景深躊躇了一下。

    “我……”

    “丟了的東西要一樣一樣拿回來,別人欠你的債你得還,你欠了別人的東西,你也得還。”

    坐在辦公桌前的女人轉動了一下手中的筆,唇角帶著一絲笑容。

    掛掉電話之後,她從保險柜里拿出了一個本子,翻開第一頁,上面有一張進度表。  

    性格塑造百分之九十九,已經很久沒變過了。

    也許明天,這張表格上的數字就是百分之百了。

    瘦硬的手指捻動了一下紙張,翻到第二頁,依然是一張進度表。

    這張表格並沒有一個讓人看得懂的名字,一張網狀圖上有無數外文詞彙,上面標註的進度是百分之六十。

    桑杉抬手把百分之六十改成了百分之七十五。

    第三頁,又是一張進度表,與之前的兩張比,它很空。

    進度也顯示為百分之零。

    看著這張進度表,桑杉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在本子上輕敲了幾下,終於寫下了幾行字。

    進度為百分之十。

    這張表格沒有名字,或者說,制定這張表格的人並不想給它取個名字。

    “罪惡鍍了金,公道的堅強的長槍戳在上面也會折斷;把它用破爛的布條裹起來,一根侏儒的稻糙就可以戳破它。”

    所以我們對抗一切不公,用的是溶蝕金子的液體,人們畏懼罪惡,也畏懼這樣的液體,用起來是戰戰兢兢。

   

    可是感情本身就是這樣的液體,無論人在自己的心外包裹了什麼,它都能將其無聲溶解,又讓人生不出危機感。

    桑杉低下頭,合上本子。

    一段旅程將要走到終點,從來都把一切掌握在手裡的自己,卻不知道下一段路,會有怎麼樣的結局。

    第215章 傳承

    有人練劍,喜歡在落英繽紛的桃花林里,有人練劍,喜歡在濤聲陣陣的竹海中,沐錦樓曾經酷愛崑崙山的皚皚白雪,站在山頂如刀的山風中,會讓她有一種劍指蒼穹、刃碎朔風的感覺,現在的她,覺得這世間無處不可舞劍,因為私心妄念無處不在,地獄空蕩,惡鬼遊走於人間。

    斬刃受人之邀前去應約,沐錦樓一個人在山間小路上練劍,飛鳥與之共舞,走獸避其鋒芒,風從林間來,捲動無數安然於枝頭的葉子。

    從三歲開始學劍至今,以一女子之身成為崑崙首徒,打敗了自己的師父,廢掉了自己的掌門,從崑崙山巔到浮華凡塵,沐錦樓手中的劍是當之無愧的天下至快之劍。

    一片樹葉飄飄搖搖下落,一身灰色長袍的女人看了一眼,手腕兒一動,那片樹葉落到地上的時候已經碎成了小指甲大的小塊兒。

    世間的一切都變得很慢,沐錦樓只能感受到自己劍的速度,飛蝶掠過留下片翼,不知何時下起的雨被她削斷了。  

    下一瞬,這個狀態如同一面碎掉的鏡子一樣支離開來,反手用劍拄地,沐錦樓單膝跪在地上,一口暗色的血液從她的嘴裡噴到了地上。

    “我還沒出手,你怎麼就一副要死的樣子?”

    在沐錦樓身後,穿著紫色紗衣的女人翩然落下。

    “我就算要死了,殺你還是容易的。”

    用手指擦掉嘴邊的殘血,沐錦樓站起身,身形微動,一柄長劍已經直指舞羅的面龐。

    紫色的長帛纏在劍身上抵擋它的攻勢,舞羅不敢與沐錦樓的劍正面對抗,雙臂展開,像是被風吹走的落葉一樣飄忽著後退。

    一道紫影,一道灰影,穿梭於早秋山林的深綠淺黃相接之中,又有銀色的劍光冷淡地勾勒著一切的斑斕。

    “叮。”

    是劍與山石碰撞的聲音,舞羅背靠山岩,退無可退,沐錦樓的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與此同時,她藏於絲帛間的黑色匕首也貼在了沐錦樓的胸口。

    垂眸看了一眼匕首上幽幽的藍光,沐錦樓收起了自己的劍。

    “小道。”  

    “能殺人的道,不分大小。”

    “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遊山玩水,好吃好喝,既不用被鎖在黑牢里也不用被追殺得全天下跑,當然比不過你這個瘋婆子,人雖然瘋了,劍法也更嚇人了。”

    紫色的長帛如同有生命一般層層疊繞在一起,掩住了舞羅手中的那把匕首。

    明顯比沐錦樓年輕很多的魔教妖女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五年的時光沒有給這個女孩兒的身上留下什麼印記,她行走於這山林之間,臉上帶著淺笑,像是一棵樹或者一朵花成了精。

    與這樣的舞羅相比,沐錦樓才更像是一個妖女,眼角帶著煞氣,仿佛隨時會出劍,把這世間的一切都蕩平。

    “你不問問我是來做什麼的?我是奉命來殺你的,我們教主說登仙台的坤字牌是在你手裡。”

    沐錦樓停下腳步,舞羅悄悄退後了一步。

    “沒有。”

    “沒有就沒有,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嘴裡隨口說著,舞羅又退後了一步。

    “你之前吐的血顏色暗紅,是不是中了什麼毒?”

    “貴派的‘往生路’。”

    “多久了。”

    “五年。”

    “那沒救了。”

    “我知道。”

    “等你死了,我就叛出教門,跟斬刃雙宿雙飛,不要太羨慕啊。”

    嘴裡這樣說著,舞羅再退了兩步。

    “沒關係。”說這句話的時候,沐錦樓還在舞羅十步開外,話音還未落下,她的劍已經再次指住了紫衣女子纖細的頸項。

    “到時候不管你和他在一起說什麼,做什麼,記住,有這麼一雙眼睛,一直在冥冥中看著你們,就這樣,看著。”

    沐錦樓的臉湊到了舞羅面前,眼睛睜得極大,露出了紅色的血絲,裡面像是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翻滾,讓舞羅有些被嚇到了。  

    “瘋、瘋婆子!”

    “呵。”

    米子明導演喊“過”的時候,葉早腿一軟蹲在了地上。

    她其實更想坐的,但是這身戲服全是輕紗做的,洗起來麻煩不說還容易有破損,她捨不得,於是只能蹲著,還收攏了裙擺。

    方棲桐沒有走開,而是歪著頭看了她一眼。

    “累了?”

    葉早抬頭看了她一眼,一點說話的欲望都沒有。

    連著二十條都遭受著這個人的精神打擊,葉早只覺得看見對方的臉她就心裡難受。

    短短的一段兒文戲,十幾句對話,一段走路,女孩兒被方棲桐虐得體無完膚,整場戲的節奏都被方棲桐握在了手裡,無論葉早怎麼試圖奪回掌控權都無能為力。

    方棲桐腳下一頓,葉早就會緊張,方棲桐一說話,她就會生出戒備感,要調整這種狀態,還要把握舞羅這個角色的情緒,都不用導演說話,葉早就知道自己表現得有多糟糕。

    連著有幾次,她說到一半兒連台詞都說不下去了,看著方棲桐的臉,心裡只剩了一種煩悶又無序的情緒。  

    尤其是在“那沒救了”,“我知道”之後,她總是會被一種陌生的感覺卷攜而走。

    在這樣的情況下,米子明導演居然一直說她的狀態越來越對,弄得葉早更加痛苦。

    “導演,我覺得我這次的台詞還不夠。”蹲在地上緩過氣來,葉早站起來去找導演,剛剛那段兒表演她覺得自己只是勉強把台詞說出來了,舞羅應該有的東西表現的都很不足。

    “很好,很足夠啦。”

    米子明笑著對葉早說,看著她臉上焦慮的表情,他還拍了拍這個年輕人的肩膀。

    “可是這個角色跟我的表演邏輯……”

    “你的表演邏輯重要,還是角色重要呢?”

    面對導演輕飄飄拋出來的問題,葉早愣住了。

    “方棲桐一直帶著你的戲,把你帶的很不錯。”

    米子明讓葉早看著監視器里剛剛那段戲的鏡頭,葉早自認她只是勉強說出了台詞,可是作為舞羅她對沐錦樓那種隱藏的複雜情緒其實表現的很明顯,有羨慕甚至嫉妒,有憐憫也有不解,想欣賞卻又被理智阻擋,想要殺了她,卻又從心底不打算這麼做……無論是從什麼方面去看,這段戲葉早都已經很“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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