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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個走上了天台的女孩兒一樣,烏雲之下,她的心如同深淵,因為困惑與不解,差點做出將自己溺斃的決定。選擇活著,對怕死的人來說比想像中難,對不怕死的人來說,也比想像中簡單,只要有一人給她一隻手做支點,就夠了。
“我,我還是想不明白。”
和桑杉相似的眉目里是深深的不解。
知道桑杉的存在,知道桑杉被父母一次次地放棄,男孩兒感覺到了深刻的憤怒、不解和痛苦,現在,作為一個“受害人”,桑杉竟然告訴他這些都是無用的,讓他有了一種腳下發空的感覺。
女人看著他的樣子,垂下眼睛喝了一口咖啡。
“……那就沒事兒多做幾套數學卷子吧。”
桑桑:……
十幾年沒有見面的姐弟二人聊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從房間裡先後走了出來。
“把我公司的電話記一下,要是在京城遇到了什麼麻煩就打一個,不要逞強。”
男孩兒停下腳步,看著站在自己前面的女人,輕輕地點頭。
“我知道了,謝謝……”
肖景深主動接過桑桑的書包,送他離開。
“我姐姐的數學成績果然比我好,她說的解決問題的思路我都沒想過!”
離開了桑杉的眼前,男孩兒變得活躍了一點兒,不復之前的拘謹樣子。
“什麼思路?”
“多做數學卷子!”男孩兒一臉“我姐超棒”。
肖景深:……
“我之前是故意說話氣你的。”臨上計程車之前,桑桑笑著對肖景深說道,“姐夫,你對我這個熊孩子都不生氣,肯定會對我姐姐好的,對吧?”
男人頓了一下,笑著點頭回答:
“對。”
桑桑於是笑得更燦爛了,直到上車五分鐘之後,他的笑容才淡去。
車窗外閃過的是陌生的風景,這是屬於他姐姐的城市,十幾歲的男孩子嘴一咧,終於哭了出來。
另一邊,站在電梯裡的肖景深看著自己從桑桑書包里掏出來的錄音筆,深深吸了口氣。
第193章 哭聲
“方棲桐那邊劇本遞過去一直沒有回覆,安瀾工作室那邊給我的回覆是她到底演不演全看她個人的意願,如果她不行的話我們也可以考慮下別人,比如之前跟米子明導演合作過的女演員?”
桑杉從來不會把當天的工作拖到第二天,之前的一個小時她處理了“私事”,那被耽誤的工作她就要額外付出一個小時補回來。
面對廖雲卿提出的建議,女人搖了搖頭:
“這個人選是池遲提供的,選角色方面,你和我的經驗都比不上她。”
進入十月之後,太陽下山的時間似乎一下子就早了好多,活似個臨近年終就開始把早退這事兒進行得愈演愈烈的不合格員工。
桑杉又看了一遍方棲桐的資料,發覺身後已經是霞光滿天。
“方棲桐小姐那裡你們接觸一下,約個時間,我跟她見面聊聊。小水窪那邊推薦了外國的一家特效工作室,廖雲卿你準備一下,我們下個周去那兒看看。”
不知不覺忙了半個多小時,桑杉抬頭喝咖啡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忘了點兒什麼。
“肖景深呢?”
說是送人,不會真一口氣送回住的地方了吧?
“他剛剛上來了一趟,看見您在忙,說自己去附近超市買點兒菜,很快就回來。”一個年輕的助理一邊把列印好的文件交給桑杉,一邊這樣說著。
女人挑了一下眉頭。
文件被她拿在手裡,兩根手指下意識地搓了一下。
桑杉問過之後,肖景深果然“很快”就回來了,除了一大包食材,他還帶來了一束花。
“我路過花店看見這個花特別好看,就買下來給你帶回來了。”
純白色的百合花,帶著馥郁的香氣,從門口一路飄到了桑杉的面前。
“謝謝。”桑杉站起身,雙手接過花束,用手指點了一下嬌美的花瓣,唇角已經勾了起來。
看見她的笑容,肖景深的眸光變深,臉上的表情柔和得讓旁觀者的心都軟成了一片。
整個上升期的初曜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單身狗,肖景深和桑杉之間的氣氛柔軟又芬芳,對她們來說就是大勺大勺地強塞狗糧。
“卡薩布蘭卡。”桑杉輕聲說道。
“什麼?”
“我是說,這個花,是卡薩布蘭卡,有人說它是百合花里的女王。”
與一般的百合花相比,這個品種的百合有純淨的顏色,更加肆意熱烈的花形,還有一種更加強大的氣勢。
對花一竅不通的男人從塑膠袋裡拿出了一盒熱乎乎的煮玉米放到了桑杉的面前。
“是說這個花特別好麼?反正我是被這個價格嚇了一跳,不過……真好看。”一個主枝上面有六七個花頭的百合花擺在花店最顯眼的位置上,帶著耳機的肖景深遠遠地看見就被吸引了,雖然價格讓他咋舌,可他還是買了兩大枝,用皺紋紙滿滿地包起來,小心地送到了桑杉的面前。
能換來對方一個淺淺的微笑,他就覺得自己的錢花得很值得了。
從常備藥盒裡找出一片阿司匹林,桑杉不假他人之手,把花摘葉修剪之後分插到了兩個花瓶里,一個花瓶擺在桑杉左手邊的架子上,和一些經濟學類的書籍一起沐浴在了晚霞的光輝中。
卡薩布蘭卡,百合花中的女王,它此時身披的紅光,像是抗爭時的火,還是勝利後的榮光?
聽完了所有錄音的肖景深找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一件事——也許,當年,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身邊,桑杉承受著別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和折磨。
他本該知道的,他是多麼的愚蠢和狂妄,才會對近在咫尺的一切熟視無睹?
有肖景深在一旁等著,初曜的其他人是絕對不肯給桑杉增加當日工作量的,晚上七點半,他們兩個人已經開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了。
“晚上吃釀茄子好不好,我買了一塊臀尖兒肉,回去都切成肉餡兒,一份做茄子,一份給你包點兒小餛飩,明天早上一煮就能吃了。我還買了三文魚頭和豆腐,給你做個湯多放點兒胡椒粉,保證一喝就暖和了。”
肖景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側頭看著桑杉的時候,似乎還能聞到卡薩布蘭卡百合的香氣。
此時此刻,他的表情很正常,話語很正常,別人絕難發現他的心裡已經疼得揪成了一團,種種的猜測、自責和悔恨在他的心裡逐漸的發酵和擴大,這一秒更疼過上一秒,比不過下一秒。
喋喋不休地說話,成了一種釋放痛楚的途徑。
桑杉一直沒說話,平時她回家的時候都是深夜,路上的交通還算順暢,現在這個時間還屬於京城的晚高峰,走走停停是需要司機集中注意力的。
又一個紅燈,她踩了剎車。
肖景深已經開始籌劃明天中午的菜單了。
“今天偷聽得很慡是麼?”
車子裡的空氣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肖景深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
桑杉一隻手支在車窗上,手指張開撐著自己的頭,眼睛看向肖景深,語氣懶懶的。
“我錄音和屏蔽都是出於商業目的,你……這算是公器私用吧。”
“……你是怎麼發現的?”
“公器私用,非正常手段探聽合伙人隱私,今年年終的紅包你沒有了。”
算算這一整年初曜大半的收入都來自於肖景深,按說,他的年終獎勵一定是整個公司最多的,現在居然直接連個紅包都不給了,要是換了別人怕是能心疼得想哭,這個男人卻完全不放在心上。
“果然,我做點兒什麼都會被你發現。”
肖景深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你端著果盤進會客室的那個笑,跟你以前考砸了的時候一模一樣。”
桑杉這也算是回答了男人剛剛提出來的問題。
坐在她旁邊的男人卻因為她的話陷入了沉默。
紅燈換成了綠燈,車流開始緩緩移動,桑杉面無表情地開著車跟上。
慢慢走了幾分鐘,又停了下來。
即使久經陽光摧殘,還是很白皙的一隻大手突然放在了握著方向盤的手上,然後猛地抓緊。
車外,路燈橙黃色的燈光不帶一點的暖意。
“小黃毛兒,她在我眼前站著的時候,是不是,很疼?”
桑杉垂眼看了看肖景深的手,又轉過頭去看他的臉,然後,她重新把視線放回到車的正前方。
“我忘了。”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