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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一句話,肖景深的心頭陡然一松,像是終於把一塊石頭從那裡搬開了。
“不管你有多少錢,都跟我沒關係,你進監獄也好,坐牢也好,那都是你應得的,也別指望我能替你做什麼。”
男人站起身,打算離開這裡。
鍍金餐車被服務生緩緩推了過來,裡面裝著讓無數食客求而不得的藍龍蝦。
肖景深看也沒看一眼,徑直向離開的方向走去。
從他選擇了承擔債務的那一刻起,他就拋下了自己的事業前途,同樣,他也拋下了對這些的追求和嚮往。
“站住,我跟你說過,這個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能拿錢買到,比如你那個女朋友的命。”
肖景深的腳步停住了,幾秒鐘後,他開口了:
“你還有兩個兒子,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妻子,還有你想像中以後的富貴日子。”
男人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生父,接著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你付得起這些東西的價碼麼?”
世上的人都以為如果沒有桑杉,肖景深不過是個娛樂圈裡的底層求生者。
不,他們都錯了。
如果沒有桑杉,今日的肖景深,是個會跟他生父同歸於盡的求死者。
從踏進這家飯店起,肖景深才驚覺一件事情,他的恨意比他自己想像中更加洶湧。
第228章 菖蒲
“……這個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能拿錢買到,比如你那個女朋友的命……”
深吸一口氣,女人才終於按捺下自己的怒火,控制自己的手沒有把錄音筆扔出去。
“人渣!”
罵完了,她才想起來自己面前站著的是人渣血親。
“你罵的沒錯。”男人面帶微笑,“做人做到這個程度,沒心沒肺,沒有血也沒有骨頭,確實只剩殘渣了。”
看著這樣的肖景深,林立強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在她的印象里,這個男人有一張很帥氣的臉,一副超模般的身材,似乎很喜歡桑杉……除了這些之外,她對這個人並沒有多少了解,被對方主動找上來,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我找你,不只是因為他說了威脅我女朋友人身安全的話,我是想告訴你,他對我這樣威逼利誘,一定有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
“你們不是想找他藏在別處的錢麼?要是他的戶頭上你們一無所獲,不如查一查我名下的海外帳戶。”男人的一隻手插在褲兜里,另一隻手把玩著林立強還給他的錄音筆,表情是淡淡的,語氣也是淡淡的。
十幾年沒有聯繫過的兒子?
林立強想了想,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是的,他們光想著這對父子十幾年沒有聯繫,中間嫌疑人又改名換姓,肖景深的海外帳戶還真是他們的調查盲區。
可是……
“你要是自己去查,說不定就可以悄無聲息地吞下幾千萬甚至更多的錢,為什麼要找到我呢?”
“我對他的錢毫無興趣,只希望他在他該呆的地方好好呆著,這個要求,你們警方應該能滿足吧。”
聽著肖景深的話,女人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和桑杉很像,看起來沒怎麼樣,一出手做的都是大事,但是又不太一樣……桑杉從沒有這種陰鬱的氣質,也不會讓她心裡發涼。
“從目前的證據來看,他把牢底坐穿是沒有問題了。”
“謝謝。”
“對了。”在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肖景深突然又轉回來對林立強說,“這些事就不要告訴桑杉了。”
高大俊美的男人隨意擺了一下手,算是跟她的告別。
看著他的背影,林立強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在大陸警方深入調查盧穗明的時候,他們曾經調查到了盧穗明侵吞雷氏投資的資產,並且弄了一套房子專門藏那些東西,可是警察去了之後才發現那裡已經被雷氏的人搬空了。據說這個藏匿點是有人告訴雷大公子的。
桑杉坦誠以告,她只給盧穗明下了一個連環套而已,並沒有跟雷氏的人有接觸。
難道那件事會是肖景深做的麼?
想想李許默講述中的那個有點痴又十分慘,離開了桑杉似乎一定完蛋的男人,林立強覺得一定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肖……先生,外面在下雨,拿把雨傘吧。”
已經走出去很遠的男人揮了揮手,雙手插兜大步離開了。
……
酒店的房間裡,桑杉正在擺弄著花瓶里的花,筆直的花枝上大而艷麗的淡紫色花朵開得繁麗,花瓣兒的尖端有紅色的花紋,像是一滴滴血滴在了上面似的。
“不開心就淋雨?”
看見肖景深又是渾身濕透地回來,女人走進衛生間拿出一條毛巾扔給了他。
“這樣能讓我腦子更清楚一點。”把臉埋在毛巾裡面,男人的聲音有些模糊。
“感冒、發燒、劇組進度被耽誤,你的腦子是不是會變得更清楚?”
肖景深嘿嘿笑了笑,在門口換下脫下濕透的鞋子,光腳進了衛生間,過了一會兒,他穿著一條睡褲走了出來,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桑杉擺弄手裡的花。
顏色艷麗又張揚的花朵仿佛一下子就驅散了房間裡的陰霾,看著就讓人覺得心情愉快。
“樓下花店裡賣得唐菖蒲看起來很特別,我就買了幾隻。這個花在不同的地方栽種出來,差距是很大的。”
沒有詢問肖景深見到自己的生父有什麼經歷或者感想,女人隨口說的是她手上的花。
“這個叫唐菖蒲?一聽就很高大上。”
女人看了男人一樣,語氣平靜地說:“別名劍蘭,是花店裡最常見、最好養的鮮切花之一。”
“哦。”
肖景深老老實實地點點頭,像是個在補課的孩子,半乾的頭髮胡亂翹著,讓他看起來一下子年輕了好多歲。
“不過這個紫色品種確實不多見,花瓣上的花紋很有特點。”
“嗯嗯!”
桑杉又看了肖景深一眼。
“大概三百年前,歐洲人在好望角發現了一種淺紅色的唐菖蒲,花朵很小,他們把這種花帶回歐洲,取名為緋紅唐菖蒲,在那之前四五十年,歐洲人還在南非發現了另一種唐菖蒲,葉子是圓筒形的,花很香,顏色有白的也有黃的,人們叫它圓葉唐菖蒲,也叫憂鬱唐菖蒲……”
把花枝全部剪好之後,桑杉選取了一支作為插瓶的主花,接著開始設計如何插瓶才能有更好看的造型。
“緋紅唐菖蒲顏色漂亮,可是花型小,憂鬱唐菖蒲有香味,顏色卻寡淡,過了幾十年,人們把這兩種花雜交在了一起,人們希望得到紅色有香味的花,然而,這樣雜交出的花真正發生了巨大變化的不僅僅是外形,而是它的特性——柯氏唐菖蒲更能抵禦乾旱,開花時間更早,對溫度的要求降低,使得唐菖蒲這種花的種植面積一下變得廣闊起來。”
將插好的花瓶放在一邊,女人退後兩步最後端詳整體的造型。
“一次雜交就改變了整個鮮花品種幾百年來的命運,人們記住的是這個變種的名字,儘管它的父母的那個品種依然只能在六七月份盛開,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改變,是發生在最基礎的地方的,所以後來發生的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柯氏菖蒲是另一種花,不叫緋紅,也不叫憂鬱。”
“你在說的到底是花,還是在說我?”
“隨便你怎麼理解。”
“哦。”
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女人,肖景深猛地站起來,把她的懷裡,像是摟著一件稀世珍寶一樣,久久都不願意鬆開。
“好了,沒事了。”一切的痛苦都會過去的。
桑杉慢慢環住了肖景深的腰。
這樣下著雨的夜晚,適合有著相似傷口的人擁抱在一起,他們的血液可以互相補給內心,他們的靈魂也可以在這樣的接觸中給對方一點力量。
第二天,天晴了,桑杉和肖景深離開了港城。
走之前,桑杉給林立強發了一條簡訊:
“我懷疑那個人這麼熱切地想要聯繫肖景深,是因為他把錢藏在了他給肖景深申請的海外帳戶中。”
“呿。”
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看著這條簡訊,林立強摸了一下嘴巴,仿佛嘗到了狗糧的味道。
桑杉一路送肖景深回到了劇組,這樣難得的待遇讓這個看起來有些萎靡的男人好受了許多,至少能夠迅速恢復到電影拍攝的狀態中了。
“我真是很少看見你像個老母雞似的對一個人關懷備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