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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夢到的是誰,醒來我發簡訊告訴她,我夢到她了。
我們是經過濤哥介紹認識的。濤哥是我蘭州的朋友,也在北京待過。那次著名的瘟疫降臨北京時,他和一個朋友去西南避疫,從此就住在那裡,再沒回來北京。濤哥在北京時我們經常周末一起去懷柔爬野長城,和他在一起我說話很多,我曾詳細的給他虛構過我未來女朋友的形象。
去年的某天,濤哥坐在西南小鎮的一家店裡過下午,看見一個女孩在門口經過,女孩回頭兩人對視,然後就認識了。濤哥翻看女孩的相機,看到了我給他虛構過的那個未來女朋友。她站在上海火車站的月台上,笑得乾淨利落。
春天時,我們曾約在北京見面,度過了尷尬的三天。之後,聯繫很少。
她回的簡訊對我夢到她這件事不置可否。她問我近來可好,我說不太好,喝酒很多晝夜顛倒。她說不要喝太多酒,要是不舒服就去哪兒走走散散心。我說你朋友還和濤哥在西南嗎,她說她們還在一起,一直在西南。我說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西南看看她們嗎。簡訊很長時間都沒回,隔了一會兒她回信說,好啊!
春天時,我們走在北京酒仙橋。北京的東北角是一個迷魂陣,儘管我在北京這麼多年,我還是迷路了。我們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又一路無話,就這麼尷尬的朝前走。她比我小很多,她出生在很多年前的一個夏天,她問我:那年夏天你在做什麼呢?
那年夏天。那年夏天的清晨,我手上提著一個盒子,走在蘭州的街上。街上只有早班公共電車路過時發出的吱吱扭扭的聲音,所有清真寺的阿訇都在喚醒塔上做晨禮,唱經的聲音通過喚醒塔上的擴音器,像一個忽遠忽近的長音,在城市上空飄蕩。
9、微博與微信/韓寒
有讀者留言問,開了不到一年的微博,粉絲數在前一陣子超過了千萬,作何感想。同時還問我用不用微信,覺得如何,號碼是啥。除了“號碼是啥”以外,我的回答如下:
個人覺得把微博粉絲數太當真是一種自欺欺人和自我催眠。別人我不評論,至少我這數目中,一定有不少殭屍粉、莫名其妙粉和不活躍粉。總之肯定有水分。我也不怕自黑,這世上哪會有那麼多人真正願意“粉”你。當然,只要你願意,只要網站樂意,你把自己的粉絲數目整成多少都沒問題。
微博當然有它好處,他讓新聞不再容易封鎖,讓言論更加自由,在一些非常時刻總是只剩它能用。但同時,它讓我們置身虛妄,如果哪天說句什麼話或者摘錄了個段子轉發了幾萬,你會覺得滿大街都在傳誦你的名句,趕上個什麼事件,人們總是情不自禁投身其中,而且會以為塔克拉瑪干里的仙人掌們都在討論這事。
反正我的感覺是——如果沉迷其中,除了一點點啟發和在其他地方也能看到的資訊,你收穫的全是情緒;如果你想保持客觀冷靜,又會在甄別各種消息的真假裡花費了太多時間。你刷了半天,覺得知道了不少大道小道消息,第二天全忘了,反倒是和朋友的一次長談,和家人的一次聚餐,和女兒的一次外出更能觸動人。微博的生態和中國社會其實差不多,千分之一的人本來就有點身份和話語權,千分之四的人用心在經營自己,剩下千分之九百九十都是草民,風吹草動一地沙子,樂觀的草會以為自己是風,悲觀的草會覺得自己是沙。至於那還有千分之五去哪了……他們正在冒充那千分之一。
現在打開微信的概率的確比微博多不少。朋友圈裡也越來越熱鬧,反正我身邊不少屬於那千分之九百九十的人都在朋友圈裡找到些存在感。好歹能被該看見的人看見,不至於像在微博上那樣一直零轉發零評論被忽略被遺漏。在微博上,你要是一介草民,也無心讓自己更有名,你說對一萬句話往往是沒人看見你的,但你要不小心說錯一句,很可能被拎出來遊街。屆時你曬的生活反而變成你的各種困擾。至少在朋友圈裡你是隨心所欲的。在微博上,你常常要出演一個更好的,更符合他人需要的自己。但隨著王朔白岩松馬雲杜月笙甚至本人的各類句子出現在朋友圈裡越來越多,我也覺得有些厭煩。有時候看見一個挺了解自己的朋友突然對著一句掛著我的名字但明顯不會是我說的話動情點了一個贊的時候,還挺百感交集的。常能發現一個人以兩種面貌出現在微博和微信中,比如今天還看見他在朋友圈贊晚上吃的狗肉火鍋,明天就看見他在微博上對吃狗肉的口誅筆伐。這裡沒什麼給騰訊做廣告的意思,騰訊也做了不少爛東西。至於其他幾個網站的微博,去看了兩眼,雖然我也都有“千萬”粉絲,但笑笑而過就行了。我懷疑他們的活躍用戶還沒我小區的人多。恩,依照某些網際網路公司的算法,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了三十萬字了。如果微博能經久不衰,我很期待第一個粉絲數目超過中國網際網路用戶總數並直奔地球總人口而去的巨V的出現。
作為一個寫作者,拿著一部非智慧型手機多走一些地方是挺必要的。我做的還不夠多,走的還不夠遠。人生雖是消磨時光,但消磨亦有道。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和反思,有這麼多生機勃勃的面孔和美景,希望今年能在兩塊屏幕上耗更少一點時間。這雙微雖然都還不錯,但不能侵蝕太多我生活。世界廣袤,是中國人就轉轉。
10、要麼實現,要麼遺憾/季爍紅
我是一名入殮師。
和日本電影《入殮師》中講述的類似,當初選擇這個職業時,我的家人表示不理解、極力反對。一直以來,不理解這個職業的人很多。每當別人聽說我是一名入殮師的時候,他們都會問:每天都接觸死人,你不害怕嗎?我有個同事回答得很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活人更可怕的了。
初做入殮師時,我也有些害怕,但是慢慢就好了。我現在已經可以從容面對自己的職業和別人的不解。成為入殮師至今的經歷,讓我獲益良多。我所經歷與見聞的那些故事教會我如何生活。
我曾為一位英年早逝的女孩入殮。那天,入殮結束後,他的一個朋友對我說,她是他認識很久的朋友,車禍忽然去了。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詫異了很久,指尖冰涼,心裡很疼。他說,上次見她,還是去年他沒回嘉興之前。臨行前,大家一起吃飯,還相約再見的種種,沒想到沒幾個月忽然聽見這樣的不幸。
她才24歲,很年輕,生命鮮活,還有很多想要做需要做的事情,卻都沒了機會。
他告訴我,她曾經和他說過,她好想和他一樣,能夠出去走走,卻總是像歌里唱得那樣:有時間的時候沒有錢,有錢的時候沒時間。
他笑著對她說,是沒錢沒時間呢還是沒有決心呢?其實,擬定好路線,不要過於奢侈,是不需要太多的錢,只去一個地方也用不了幾天時間。你也沒有一大家要你養缺錢的後顧之憂,出去其實是很簡單的事情,關鍵是看你想不想。
她不好意思地對他說,這也是實話,如你所說,都是藉口吧,人總是喜歡給自己找各種懶惰的藉口,把有些嚮往無限地延期,然後坐那裡嘆息,羨慕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