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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軟弱的家主,是不可能掌握得了這麼龐大的軍火帝國的。與其讓一個軟弱無能的人上位,還不如直接將權力下放出去,等待新的繼承人出現。
這樣的規定很嚴苛,但是對年輕的我來說,卻是一個相當了不得的誘惑。
事實上,我的父親正是因為到了年紀還不肯遲遲放下手裡的權利,反而眼睜睜看著我前面的兄長為此互相殘殺,才讓我撿了這個漏子。
我還記得,我的父親臨死之時,還不甘的緊緊握著代表家族的徽章。
明明是一個如此無能又讓我背負起這麼多東西的懦弱老頭子。
一個違背了家規,也終於被家規所懲罰的該死之人。
父親一死,我的頭上就再也沒有壓迫。
世界仿佛就在我的手邊,只要我伸出手,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碰觸到它。只要我通過這個家主的試煉,就可以。
我當然通過了。
負責教導我的老師幾乎都對我讚不絕口,他們認定我會是這一代最能將家族發揚光大的人。
可我卻開始覺得無趣。
通過了試煉繼承家主之位之後,我已經可以不必親自上陣去談交易,可我卻開始迷戀上了戰場上的鮮血味道。
這繁華的一切都叫我厭倦,我也不喜歡在觥籌交錯的酒會之中看見那些被無數脂粉描繪過的臉。
我這個人心裡有病,這一點我很久以前就發現了。
我若是養一隻寵物,我就不能容許它做出任何我不喜歡的事情來。我若是買下一件東西,就不喜歡有人帶著同樣的東西。
那些男男女女,不管是高貴的還是冷傲又或是溫柔可人的,也不能叫我有多少興趣。又或者說,哪怕我對他們有興趣,這興趣也只能維持短短的時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的一個舉動或者一句話就能叫我捨棄他們。
因此,很多人說是我反覆無常,難以猜測。
我自己也承認這一點。
我想,應該是在黑暗的世界裡呆的太久,我的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壞掉了。
心理醫生或許能夠醫治我的這種毛病,可我卻不想去治。
世界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也不覺得我這種缺陷會給我帶來多少煩惱。
唯一的不好,大約就是我有些厭世。
我自己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的,但是家族的老頭子一個個都在擔心血脈會在我這裡斷絕。
可那又有什麼不好呢?
這種踩著無數人的屍體傳承下來的血脈,要是能夠斷絕反而對這個世界是件好事。
和烏雲相遇的時候,正好是我厭世情緒最濃重的時候。
那一年,正好是石油戰爭爆發的最猛烈的一年之一。
那是一筆大生意。
參戰的國家幾乎都有從家族裡訂購軍火,不管是哪個國家贏了,我的家族都能坐收漁翁之利。
這樣的大生意,我自然想要親自去體會一把。
來到戰場之後,我才意識到這個國家的人或許是因為古怪的宗教信仰,又或許是由於別的什麼民族特性,看起來要格外瘋狂一些。
他們似乎熱衷各種各樣的試驗,也寄希望於神靈能夠垂憐,讓他們一舉消滅這些敵人。
烏雲就是我在一個實驗室的附近撿到的。
當時我將他撿回來,一是因為他的眼睛漂亮,二來也是因為我的心理醫生建議我養個寵物,他說我再這麼下去可能會帶著家族走上不歸路。
醫生說的這麼嚴重,我也不能等閒視之。
烏雲就是出現的這麼好。
寵物容易死,小孩也容易死。
但是這種在戰場下活下來的小孩,應該會如同雜草一般茁壯生長吧。
名字什麼的也是隨便取的。
抱著烏雲離開的時候恰好烏雲密布,所以就用了這個名字。如果當時是下雨的話,說不定他就叫大雨了。
名字無所謂,我不在意,烏雲也不會在意。
後來想想,也許名字這種東西是真的會預示著什麼。
也許遇見我,就意味著烏雲的人生之中不會再有太陽吧。
烏雲是個奇怪的小孩。
給他什麼他都吃,但是他不會和你多說一個字。
他哪怕是看著螞蟻搬家都能看上一整天。
為了讓他說話,我費了很大的功夫。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對一個小孩子抱有這麼大的興趣,也許是因為我不管怎麼捉弄他,他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和我以前遇見過的人截然不同。
等到烏雲稍微大一點,我有去查過烏雲的資料,也明白了烏云為什麼會沒有痛覺。
烏雲的母親詳細資料不明,但父親似乎是個極端的恐怖分子。烏雲還在母體的時候就被送上成為試驗品,他的「無痛覺」也是實驗室的出品。因為如果能夠人為製造不會痛也不怕死的戰士的話,對於戰爭是十分有利的。
可是沒有痛覺的小孩都活不長。
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危險,什麼是可以觸碰的。
為了讓烏雲好好活著,我花了大價錢將房間裡里外外都改造了一番,也請來了世界頂級的專家教導烏雲各種事情。
而殺人技能,則是烏雲跟著我在各種戰場上晃悠的時候由我手把手教的。
我是個很沒有耐心的人,教烏雲東西也只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