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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玄。”沈明晏打開陽台門喚道。
玄公子回頭看他,倨傲的眉眼被夕陽的光芒打磨柔和,墨色的眼眸里好似涌動著斑斕流光。
“別坐在欄杆上,很危險。”沈明晏說。
玄公子低低笑了起來:“危險?這麽點高度,對於鳥類來說一點都不可怕。”
沈明晏站在門邊,微不可聞地嘆息。
“明晏,你說得沒錯,我已經是一個人類了,人類是不會飛翔的,我應該腳踏大地,像是人類一樣生活。”
“捨棄天空,值得嗎?”沈明晏問他。
玄公子沒有回答,他從欄杆上站了起來,展開手臂踩著欄杆行走。晚風吹來,衣袂飛揚,他小心翼翼地像是走在獨木橋上,卻面帶笑容。
“傍晚的風很好,我能聞到糙木的氣息。”玄公子站在陽台的欄杆上看著不遠處的花園,絲毫不介意此處的危險──只要一小步,他就會從這裡掉下去。
“阿玄,下來!”沈明晏厲聲道。
玄公子轉過身看著他,臉上帶著一抹得意任性的笑容。
“明晏,我給你看一個絕妙的戲法。”
玄公子閉上眼睛,展開雙臂,緩緩往後倒去,傍晚的風將他身上的衣袖吹起,連同下裳的衣琚,他閉著眼睛直直掉落陽台。
“阿玄!”
下一秒一隻八哥騰空而起,拍著翅膀落在沈明晏的肩膀上。
“很有意思的戲法吧。”八哥口吐人言。
沈明晏默然不語,玄公子蹭了蹭他的臉,戲謔問道:“被嚇到了?”
沈明晏沒有回答,徑直走向臥室。
玄公子歪著腦袋嘰嘰咕咕:“這麽早要睡覺了嗎?還是午睡?”
沈明晏打開門,臥室的窗簾拉開著,陽光肆無忌憚地進出,空氣中似乎看得到細微的粉塵。
“你拿鳥籠干什麽?!喂喂喂,別把我關進去啊!我不要待在籠子裡!沈明晏,放我出去!!!”
無視玄公子的抗議,沈明晏將這隻吵鬧不休的八哥塞進了鳥籠,哢嚓一下鎖上了。
玄公子在籠子裡上躥下跳,嘴裡叫罵不休,沈明晏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略施薄懲而已。”
“非法拘禁啊!我要報警!”玄公子的爪子抓著鳥籠的欄杆叫道。
“這對八哥不適用。”沈明晏淡淡道。
“我現在是人,不是八哥!”
“要把這麽大一個人關進鳥籠子裡……我自認為沒這本事。”沈明晏看著籠子裡的八哥說道,嘴角微微彎起。
“沈明晏你給我等著!”
沈明晏笑了,用手指逗了逗炸毛的八哥,自顧自離開了房間,關上了門。
八哥蹲在籠子裡惡狠狠地嘀咕:“沈明晏,你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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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沈明晏做了個噩夢,夢見了他在動物園裡。
“快看那隻猴子,他穿著人的衣服誒,好奇怪啊!”鐵絲網外的幾個小孩子扒著鐵絲網對籠子裡的猴子指指點點。
“哇,這隻猴子長得好奇怪啊,快來看快來看!”
沈明晏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他是在鐵絲網內呢?
環顧四周他突然發現,他正蹲在一棵樹上,四周密密麻麻的是好奇的猴子,抓耳撓腮地看著他。
一隻母猴子翹著尾巴向他靠攏,用尾巴掃了掃他的鼻子!
沈明晏動不了,耳邊到處都是猴子吱吱吱的叫聲,還有鐵絲網外對他進行慘無人道圍觀的遊人的嘀咕聲,嗡嗡嗡的,擾得人心煩。
“猴兒猴兒,蹲在籠子裡的感覺怎麽樣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裡面透著一股子得意勁。
沈明晏抬眼一看,玄公子站在人群里沖他笑得像朵花似的,小模樣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沈明晏想說什麽,可是夢裡他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只能看著玄公子在那裡洋洋得意地指手畫腳,還指使著籠子外的人一起嘲笑籠子裡的沈明晏。
無奈的情緒在沈明晏心頭盤旋,這家夥真的以為這種“報復”很有威懾力嗎?
要想出這麽個點子真難為阿玄了。
夢醒了,沈明晏感覺到胸前壓著重物,阿玄似乎還在夢中,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又嘿嘿怪笑了起來,笑得沈明晏有些無奈,這家夥,好不容易弄開籠子的鎖就為了來“報復”他一下嗎?
沒一會兒阿玄也醒了,揉了揉眼睛從沈明晏胸前爬了起來,一面古怪地笑:“怎麽樣,這個夢還有意思吧。”
沈明晏搖頭嘆氣:“小孩子的把戲。”
玄公子的眼睛立刻瞪圓了:“你說什麽?!”
沈明晏微微一笑,摸了摸玄公子的腦袋柔聲說道:“很晚了,睡吧。”
玄公子還想爭辯什麽,被沈明晏充滿了威懾意味的眼神一掃,又嘟嘟噥噥地捲起被子睡覺去了,末了還纏著被子滾了兩圈,把一床被子都團在了身上。
沈明晏不覺嘆了口氣,他實在不懂這隻八哥到底在想什麽,人前一副高傲冷淡不屑理人的模樣,人後又時常犯迷糊,哪怕走在樓梯上都經常一不小心踩著了衣擺滾落下來,或者就像他自己說的:他只是一隻高齡八哥、一個低齡人類罷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願意陪伴他的人,這就足夠了。
番外二 烏鴉嘴
這隻烏鴉有一張駭人的嘴,嘴如其名──烏鴉嘴。
【這位小兄弟啊,我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神,今日之內必有大禍啊!】烏鴉站在路邊的垃圾桶上對幾隻正在地上啄食的麻雀說道。
【……又是你,烏鴉嘴!兄弟們,上,揍它!】一群流氓麻雀一擁而上,將烏鴉狠狠蹂躪了一番。
預言帝烏鴉鼻青臉腫地回家去了,路上還被相熟的鴿子們群嘲。
【又被揍啦?怎麽每次見到你都掛彩呢?還好你毛黑,被打腫了也看不出來。】
【嘻嘻,吃飯睡覺打烏鴉,嘰嘰咕咕。】
烏鴉很沮喪。
【丫的,吃飽了沒事幹就回家抱老婆去,沒事在這裡八卦老子的人你們膽子挺大啊!】一聲怒喝,一個威猛的身影從天而降。這隻打架不要命的喜鵲它們惹不起啊。上次有隻嘴賤的麻雀嘲笑它家烏鴉毛黑眼不亮,愛現嘴又臭,被喜鵲聽見了硬是追殺了它半個城市,最後麻雀哭著搬家去鄰市了。
【你呆啊,就不會上去揍它們?長這麽大個還這麽呆,果然是傻大個!】喜鵲恨鐵不成鋼道。
【不能欺負弱小……】烏鴉企圖辯解,被喜鵲一眼瞪回去就沒聲音了。
【弱小個頭,你才弱小,你們全家都弱小!】喜鵲一腳揣在烏鴉屁股上罵道。
烏鴉抱頭咕噥:【家暴啊,家暴啊,還有,你也算我家的啊。】
次日,烏鴉的臉更腫了……
番外三 某天
這天白齊回家,一打開門就看見沈睿修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懷裡抱著一個小嬰兒。
白齊愣了足足有半分鍾,還是沈睿修聽見了開門聲抬起頭來招呼道:“你站在那裡幹嘛?”
“……孩孩子哪來的?!”白齊的腦中已經閃過無數個可能性了,最有可能的那個莫過於──沈睿修的私生子?!
沈睿修從他變幻莫測的臉上準確讀出了他的想法,笑道:“是我小姑姑的孩子。她和她老公去國外度假了,剛好保姆病了,就交給我爸養兩天。阿玄不喜歡嬰兒嫌他吵鬧,所以這個重任就轉交給我。”
白齊吞了吞口水,然後用懷疑的聲音反問道:“真的不是你的私生子?”
沈睿修笑眯眯地說:“我對女人沒興趣,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個笑容太曖昧了,直接導致白齊展開了少兒不宜的聯想,最後紅著臉囁嚅了兩聲這才關上了門。
【小齊小齊,我家小特會說話了!】小巴見到白齊來了興奮地叫道。
小特是小巴和小菲的孩子,之前小菲生了三個蛋,結果只有一隻活了下來。小巴覺得這個孩子特別不容易,於是叫它小特。
小鸚鵡從木盒子裡爬出來,磕磕巴巴地對白齊說道:【你……好。】
“哇哇,哇哇……哇哇哇……”小嬰兒哭了起來。
兩個大男人手忙腳亂地給他換尿不濕,折騰了好一會這才止住了嬰兒的哭泣。
“喂,我說你們就不能給他另請一個保姆嗎?”白齊一臉受不了地問道。
“……我以為你應該挺喜歡孩子的。”沈睿修也是一臉失算的樣子。
白齊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要是你給我生一個我保證喜歡。”
“不是應該你生給我嗎?”沈睿修咕噥道,又看見白齊一臉肅殺,只得賠笑著把孩子遞給他抱。
“他叫什麽?”
“姓步,單名言。”
“好奇怪的姓。”白齊看著嬰兒嘀咕道。
孩子倒是長得挺可愛的,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皮膚也是吹彈可破的白嫩。白齊捏了捏他的小臉,結果他很不給面子地癟癟嘴就要哭。
白齊趕緊把孩子遞給沈睿修說道:“還是趕緊找個保姆吧,我覺得我們都不是這塊料……”
話還沒說完,孩子又哭了,白齊自覺大概是剛才掐了掐他的臉弄得他不樂意了,又是做鬼臉又是怪叫地企圖逗他開心。結果小步言很是不給面子,大哭不止。
“也許是餓了,廚房裡有送來的奶粉,你去泡一點給他。”沈睿修抱著孩子難得一臉手足無措的樣子。
果然,孩子喊著奶瓶之後就安靜了,咕嚕咕嚕喝飽,然後就睡著了。
“睡著的樣子倒是挺可愛的。”白齊蹲在嬰兒床邊看著小嬰兒說道。
“他一睜開眼就能把人弄瘋。”沈睿修嘆了口氣,“果然沒辦法養,還是找個保姆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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