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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齊坐在一旁的石椅上對他笑,將手中剩下的半個月餅也拋給了他:“接著餵啊,機會難得。”
“你今天就打定主意看我笑話了?”沈睿修回頭看著那些在地上跳來跳去的鳥兒們,有些無奈地說。
“這個機會更難得啊。”白齊含笑抬起臉,直視沈睿修,他看著在地上搶食的鳥兒們,嘴角一直抿著一抹笑意。
秋日的午後陽光和煦溫暖,透過樹葉和枝椏落在沈睿修的臉上,光影斑駁。
白齊忽然覺得,他一開始就錯了。或許從很早之前,他就開始迷戀一個與他毫無交集的人,因為太遙遠,所以不會去奢望什麽。善意的預警也好,給自己藉口去探病也好,一起去酒吧喝酒也好,他從一開始就在期待著一份不可能的愛情,在它突如其來的時候他才會這麽手足無措。
他們的相識就像是一個不可預知結局的故事,期待越美好,現實越顯得殘酷。他彷徨又不可自制地沈迷,每一刻都在擔心下一秒就是令人措手不及的終結。
對於愛情,他期待得太多妄想得太多,他小心翼翼地端著自己的心不敢去交換,因為他害怕換來的只是一場欺騙。好聚好散,說得容易,可是他覺得他做不到。
他厭惡這樣患得患失的自己。
許久,沈睿修的嘴唇動了動。
“白齊……”
“啊?”
“你又超時了。”
“……!”
鳥語專家第五章 意外
這天天空有些陰沈沈的,像是要下雨,沈睿修走出家門把車子開出地下車庫,驀然有一種非常糟糕的預感。
記憶里印象最深的一天,一樣是這麽陰沈的天氣,然後還是個孩子的他被綁架了。
幸運的是他獲救了,因為一隻八哥叼來了一張紙片,上面寫著他被綁架的地方,那就是玄公子。
剛發動車子遠處就有一隻鸚鵡領著一群鳥飛撲過來,看得沈睿修一呆,心想這是氣候異常嗎?結果灰鸚鵡往他車蓋上一站就開始猛啄車玻璃。麻雀們也嘰嘰喳喳圍著他叫個不停。
沈睿修熄了發動機打開車門,走出車子,這群鳥……究竟是怎麽了?
麻雀們嘰嘰喳喳地,還焦躁地在他的車上亂跳,那隻灰鸚鵡突然開始說話了:“喂,你叫沈睿修是吧。”
看到一隻鳥類說話並不是什麽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可是可怕的是它看到沈睿修點頭之後十分有邏輯地開始稱述:“快點快點,白齊被綁架了,剛好路邊的麻雀們看到了就來店裡通知。我沒敢告訴白齊他爹,他丫也幫不上什麽忙,就指望你了!”
“綁架?”沈睿修一愣,搭在車門上的手驟然收緊。他到底還是連累他了。
“知道在哪嗎?”沈睿修問道,聲音低低沈沈的,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煞氣。
“喂,別以為長了翅膀的都是天使了,就是上帝也沒這麽萬能的!有兩隻麻雀跟上去了,到時候會來消息,你準備好隨時救人!”灰鸚鵡瞪他,憤憤道,“都是你,早聽小巴說了你們家不是什麽善茬!看吧,白齊家清清白白的怎麽會無故被綁架,肯定是被你害的。”
沈睿修沈默了半晌說道:“抱歉,我發誓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切,先把人救回來再說吧!”灰鸚鵡斜眼瞪它。
沈睿修微微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烏黑的眼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悒,甚至是陰沈沈的森冷感。
那些家夥,當真以為沈家是金盆洗手了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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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齊醒來的時候驚恐地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了,手腳被綁住了,眼睛上蒙著黑布,連嘴都被膠帶貼住了。他試著動了動,然後沮喪地發現他只能小範圍地挪動一下身體。
頭還暈得厲害,整個人都不太清醒,他試著回想了一下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早上照常起來買豆漿油條當早餐,穿過小巷回家的時候身邊一輛停著的黑色轎車突然打開了門,他幾乎沒能反抗就被拉了進去。然後一塊布蒙上了他的臉,再接下來他就完全沒了意識。
醒來就是一片黑暗,空氣中微微的海腥味和淡淡的霉味讓他感覺自己是在海邊,很可能是一個廢棄的倉庫。
周圍很安靜,是那種死寂得讓人心慌的安靜。
恐懼和慌亂因為這種安靜而更顯得可怕,完全陌生的環境,完全不能反抗的處境。白齊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只是本能地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現在情緒失控對他而言才是最糟糕的。
麻雀的嘰喳聲忽然在某處響起,白齊抬頭去看,可惜被黑布蒙著眼睛什麽都看不見。
【小齊小齊你醒了?別怕別怕,小七已經去找人幫忙了,我在這裡陪你,你千萬別亂動,外面有人!】
白齊不認識那隻麻雀,不過那隻麻雀卻認識他,應該說楓山公園附近的麻雀都認識他。
【這裡的鐵絲窗我進不來,你別怕,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了。】麻雀鍥而不捨地在窗外嘰喳著。
在黑暗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周圍安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那種帶著恐懼的顫慄感,呼吸急促,胸腔不停鼓動著,有種莫名的要窒息的感覺。只有那隻不知道名字的小麻雀的嘰嘰喳喳讓他覺得心裡安定了不少,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有人來了,白齊你快裝死!】麻雀發現敵情趕緊吼道。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停在了門外,白齊心頭一跳,安靜地躺在地上裝作還沒醒來的樣子。
門開了,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漸漸靠近,停在了白齊的不遠處。白齊心頭狂跳,生怕被發現他已經醒來。
“就是他?”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問道。
“沒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確定人會來?”
“這……沈家的人,狠起來誰也說不準。”那人似乎也有些不確定的樣子。
“用不上就處理了,別落下把柄讓沈明晏給逮著。”原先那個聲音嘶啞的男人說道,說道沈明晏三個字的時候也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兩人沒有久留,也沒難為白齊,關上門就出去了。
【怎麽還不來,急死人了。】麻雀惱怒地開始啄牆壁,跳著腳嘰喳道。
白齊反而冷靜了。看來他們是沖著沈睿修和沈明晏來的。
沈睿修……
想起這個名字白齊莫名覺得複雜。起初他只是覺得這個來買鳥的客人儒雅俊美,卻沒有太在意,來來往往的客人多了,他只是略略多注意了他一些;如果不是那隻烏鴉嘰里咕嚕說他會出場車禍使得白齊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他們或許從此都不會有什麽交集。
是啊,他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這樣的差距在白齊去了沈睿修家中後更加鮮明了。沈家的祖宅,那時白齊坐在車裡遠遠看見了,心裡有種無言的失落和悵然。
因為發覺彼此的差距了吧。
在沈睿修病房裡蹭空調的那個夏天或許是他們最融洽的一段日子了,那時候彼此都不知根知底,可是他卻莫名對這個總是面帶溫和笑容的男人心生好感:他一直鍥而不捨地教兩隻鸚鵡說話,偶爾會和白齊聊天,說的也都關於養鳥,而且,從不像白老爹一樣嘲笑他愛看動物世界──他甚至津津有味地和他一起看。
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相處得越久就越被他打動。小巴一次次提醒他別和沈睿修走太近了,可是他卻漸漸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
即使到了現在這樣的處境,他也沒後悔過。他相信沈睿修會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那隻陪著他的小麻雀都叫累了,懨懨地趴在玻璃窗外瞅著白齊,不時還緊張兮兮地回頭看看有沒有人靠近。
這個廢棄倉庫有人看守著,就算白齊掙脫了繩子也逃不出去,更何況他還被綁了個嚴實。
【啊,來了,啊啊啊啊,打起來了!】麻雀突然精神了起來,尖叫道,開始給白齊直播戰況。
已經不用它直播了,遠遠響起的槍聲讓白齊心頭一跳,緊張地挪動著身體靠著牆坐了起來。
【啊,來了來了,啊喂,那是誰?就是那個傳說中你的姘頭嗎?威武,好身手,這個閃避技能好,主角果然都是有自動偵測躲子彈的功能的,我就說嘛。哎呀,糟糕,他好像受傷了!】麻雀跳著腳叫道。
白齊努力挪動身體,可是還是站不起來,只能靠著牆壁挪動,沒挪多少路就撞上了木箱子。
大門被一腳踹開,白齊的眼前依舊是被黑布遮蓋的黑暗。一片黑色之中,一個人的腳步聲向他靠近。
白齊抬起頭,什麽都看不見。
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臉,有點冷。白齊唔唔地想要發出聲音,可是只有喉嚨里模糊的呻吟。嘴上的膠布被輕柔地撕開了,那人沒有說話,溫柔而急迫的親吻卻落在了白齊的唇上,甚至帶著一點慌亂。只有親吻能夠安撫彼此這一刻的躁動和恐懼,唇齒交纏的瞬間,一切的彷徨和無措都被撫平了。
白齊的眼前是一片黑暗,這一刻只有狂熱的親吻像是他生命的全部。
多麽熟悉的吻,多麽熟悉的氣息,在他嘴裡肆意進出的舌頭像是巡視著自己領地的領主,焦急地確認著自己的財富是否安然無恙。
來不及吞咽的唾液沿著嘴角滑落,白齊的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身體不安地扭動著,沈睿修終於終止了這個深吻,喘息著在白齊的臉頰上輕啄著。
“對不起……”沈睿修抱著他,在他耳邊喃喃說道。溫熱的呼吸落在白齊的耳後,微微的蘇麻和顫慄。
“你受傷了?”白齊急急問道,被剝奪的視覺和淡淡的血腥味更讓他緊張不已。
“一點擦傷,沒傷到骨頭。”沈睿修溫柔地說道,還親了親他的發燙的耳朵。
“……”白齊沈默了幾秒,然後突然吼了出來,“白痴,還不拿下眼罩鬆了繩子!”
大概是白齊的中氣十足讓沈睿修放下心來,摘下來他的眼罩割斷了綁住他手腳的繩子。白齊的視線一下子明亮起來,沈睿修的臉逆著光,被深深勾勒的輪廓更凸顯出他俊美之下的凌厲和果決。他竟然有一瞬間看呆了。他從沒發現這個時常笑彎了桃花眼,無時無刻不帶著惑人氣息的男人是如此鋒芒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