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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伊擦了擦嘴角,無奈地看著天氣。
“我希望風向正確,至於召喚大風,算了,我還想多保持一點戰鬥力。”瑞伊看了看天邊的一線陰雲喃喃道。
大風很快帶著船漂向了厄爾斯島,一夜過去,黎明將近的時候這艘小船已經來到了厄爾斯島的海域內。
大霧瀰漫,連天空上的月亮都被遮擋了,瑞伊的雙眼看破迷霧,逕自站在船頭,迎風傲視這片屬於死亡的海域。
近百米高的堅硬岩石像是一堵高牆攔在前方,這就是厄爾斯島的北側,因為海浪侵蝕導致的崖壁像是被刀削過一般,崖下更是尖銳嶙峋的礁石,難以靠近。
“往東側走,那裡有一個能夠進入厄爾斯島的狹窄fèng隙。”瑞伊說著伸展出手臂,風系元素大量在他的手上凝結,像是遵守最崇高的命令一般齊齊轉變了方向。
風帆鼓起,負責掌舵的格雷特迅速掉轉了方向——值得慶幸的是他在一路上已經熟練地掌握了基本的掌舵技能。
船隻向著厄爾斯島的東側fèng隙駛去。
果然,在厄爾斯島的東側有一道十米高的fèng隙,堪堪足夠船隻通行,帆船在數度擦上岩壁剝落了表層的油漆後終於磕磕碰碰地進入到了厄爾斯島的內側,再往裡面的fèng隙過於狹窄,船隻難以通行,兩人放下了帆船上配備的漿劃小船,由格雷特搖著槳,緩緩駛入更內部的水道中。
第88章 厄爾斯(下)
兩邊觸手可及的岩壁和上方極具壓迫感的頂部使得兩人都覺得有些壓抑,迷霧很濃,但是對於兩人來說並不能造成任何干擾。
“大概有七八十米深。”瑞伊看著前方的水道說。
潺潺的水聲和遠處海浪拍打岩壁的聲音交纏在一起,在狹窄的水道中形成一種特殊的共鳴,瑞伊靜靜聽著這屬於大自然的聲音,不覺閉上了眼睛。
小船緩緩駛向前方,很快駛出了水道,前方竟然是一個碩大的鹹水湖,也可以說,是厄爾斯島上的內湖,連通著大海,卻被一道巨大的岩壁隔開。
黎明已經將近了,東方出現了紅色的微光。
瑞伊眯著眼睛站在船頭遠眺,內湖上一片寧靜無波。
“不知道我親愛的父親有沒有離開地下室來迎接我們呢。”瑞伊低低笑著輕聲說。
暗金色的眸子裡一閃而過的血光帶著銳利的殺意,以及濃重的死亡氣息。
小舟往內湖的岸邊駛去,馴服的風將他們送往正確的方向。
接近了,黎明即將到來,站在木板鋪就的船岸上的埃爾利看起來深思渺遠,他手上提著一盞油燈,像是黑暗中的一點星火,為迷霧中駛來的兩人指明了方向。
濃重的霧氣中欸乃的划槳聲,還有潺潺的水聲,一切仿佛是充滿了暗示和隱喻的晦澀夢境。
小船在岸上輕輕撞擊了一下,格雷特拿著韁繩將木船拴在了岸邊。瑞伊也走上了船岸,遠遠地看著沉睡的厄爾斯島。
火紅的花海像是燃燒著一般,無窮無盡的紅色花海像是血染的地毯一般往前方延伸,低低地山巒籠罩在迷霧中,宛如夢境。
“真是安靜得詭異的地方啊。”瑞伊喃喃道。
死寂的世界,除了水波聲,甚至聽不到蟲聲,更不用說黎明時的鳥鳴。整個厄爾斯島仿佛是一個死亡的世界。
“傳說中最接近死國羅生之門的地方。”格雷特感受著風裡蘊含著的濃郁的死氣,這裡的一切,包括腳下這一片花海都是充滿了死亡氣息的所在。
這個地方,簡直不像是人類的世界。
可是卻莫名讓他覺得體內的死氣都在源源不斷地增強著。
皮靴踩在不知名的火花上,花朵柔嫩的精無法承受這種壓力,迅速倒伏了下去,厚實的花瓣瞬間裂開了,鮮紅的汁液流了出來,宛如鮮血一般粘在了兩人的鞋底。
再往身後一看,遍地的血紅。
這種美麗的顏色讓瑞伊眼底的猩紅越加濃重了起來,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角,帶著嗜血意味的眼神讓走在他前面的埃爾利無端感覺背後一涼。格雷特覺察到他的不對勁,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瑞伊渾身一怔,頓時清醒了過來。
差一點,差一點又被心魔控制了。
走出花海,前方的隱蔽處是一個雙向傳送陣,埃爾利低聲說道:“從這裡可以進入到厄爾斯島的中心,那裡就是維德的所在地了。”
瑞伊停下了腳步,天已經快亮了,隱隱約約的光亮使得周圍的霧氣不再這樣濃重。
月亮已經退到了西方,很快就要消失在山巒之間。
世界是寂靜的,帶著絕望和傷感的寂靜,這一片濃霧中仿佛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回憶也好,牽絆也好,似乎都被這cháo濕的霧氣漸漸侵蝕,意識淡漠了,人心也淡漠了。
瑞伊抬頭看著星空,喃喃問道:“埃爾利,你真的……不記得艾倫了嗎?”
站在傳送陣旁的埃爾利騎士靜靜地看著他,湮滅了一切情感的眼睛裡毫無人類的情緒,也沒有當初提起艾倫之時的悲痛。
那不過是假象而已。
“你沒有掙脫精神烙印,對不對?你也根本沒有想起一個叫做艾倫的人。”瑞伊帶著濃重傷感意味的質問聲響起,他直直地看著埃爾利,仿佛想透過他看到昔日那個眼神溫柔笑容溫和的男人。
埃爾利沒有回答,他也無需回答。出現在傳送陣里的維德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親愛的瑞伊,我精心安排的這個劇本你還滿意嗎?”
出現在傳送陣中的維德看起來心情很愉快,甚至帶著一種令人厭惡的洋洋得意。
一道光幕隔開了瑞伊和維德,四人被這一堵光幕分割了開來,光幕中強大的光明力量就連瑞伊一時也忌憚著,無法大肆展開攻擊。
“拙劣的演技真是讓觀眾煩躁,我可以要求退票嗎?”瑞伊冷冷地看著他反問道。
隔著一道光幕的維德沒有再用那張和瑞伊一模一樣的臉出現,而是用他最初的那張臉——屬於英雄卡羅爾.拉夏的英俊臉龐。
可是此刻他臉上譏諷冷酷的笑容卻渾然沒有一個救世主應有的樣子。
“恐怕不行了,我親愛的瑞伊,這是通往死國的單程票。”維德話音剛落,周圍的紅色花海一瞬間爆發出無邊的血色,像是血海一般洶湧地遮蔽了天幕。
無邊無際的血色,就像是血海一般。
這種濃重的殺戮氛圍迅速激發了瑞伊的殺意,體內的魔神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動了起來,他的喉嚨深處隱隱出現了血腥味,他的暗金色的眸子一下子被血色所暈染。
殺戮、死亡、絕望,這些負面的情緒讓瑞伊一時間把握不住自己,下意識地伸出手。
重劍出現在他手上,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劍讓這一片血色的區域像是捲入了魔界最危險地血淵一般。
巨大的魔法陣在瑞伊的腳下出現,整片血色花海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陣法,即將開啟的羅生之門帶來前所未有的死亡力量,大門的另一邊,就是死國!
“再見了,瑞伊。”維德終於大笑了起來,神情中的瘋狂之色令人不寒而慄,“去死國吧,那個世界將一點點吸光你身上的魔神力量,你將永遠無法或者回到生者的世界,這就是宿命,我無法得到你,那就只有毀滅你。我一手製造出來的殺戮兵器,永遠也不能讓他自由!”
說完他後退一步,傳送陣中的光芒亮起,他即將離開這一片將會成為羅生之門入口的人間地獄,可是下一秒,他卻呆住了。
一把利劍從他的胸口穿透,污血一滴滴從劍尖落下,混入這一片血色花海中。
埃爾利站在他身後,手持長劍,神情冷酷而死寂。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徹底停止。
橫亘在四人之間的光幕瞬間分崩離析,即將發動的傳送陣也倏然停止。
瑞伊微笑了起來,眼底隱隱的紅光像是預示著一種不祥:“您曾經對我說,想要看看一個失敗的試驗品能走多遠。幸而,我走得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遠啊……”
不是不死之身的維德沒有巫妖那種無限制重生的能力,一旦心臟被破壞,他還是會死亡。
“沒想到吧,最後竟然是你一直以為可笑的牽絆擊敗了你施加在埃爾利身上的精神烙印,人類的情感,比你想像的要堅強。”瑞伊喃喃道。
埃爾利緩緩抽出了維德心臟上的長劍。
維德用錯愕和不甘的眼神最後怒視著瑞伊,又緩緩回頭看向面無表情的埃爾利。
“你是……什麼時候醒來的?”維德問,鮮血從他的口腔中大量湧出,劍中破壞性的黑暗力量已經徹底摧毀了他體內的生源,他再無生機。
“很久了,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埃爾利騎士低聲說道,臉上是殘酷而陰鬱的冷漠,“我壓抑著自己的覺醒,忍受著那令人作嘔的精神烙印,強迫自己像是一個傀儡一樣聽從你的命令,我已經忍耐太久了,因為我沒有一擊擊殺你的自信。你讓我去接觸瑞伊,將他誘騙到這裡,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狂喜嗎?你在自掘墳墓,維德!”
“埃爾利騎士在與我接觸後就說明了一切。我親愛的父親,你比我想像的要容易欺騙得多。”瑞伊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冷酷的嘲諷和掌控一切的高傲。
躺在花海中的維德看起來脆弱而絕望,毫無生氣的眼神讓他像是一個死人,他確實也離死亡不遠了。
瑞伊手中的重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低聲說道:“再見了,我親愛的父親,珊朵拉會很高興在死者的國度與你重逢,去向所有死在你野心下的人懺悔吧!”
利劍貫穿了維德的喉嚨,重劍中洶湧的力量一瞬間將維德的身體破壞殆盡,他瞪直了眼睛怒視著瑞伊,最後在一片白光中化為灰燼。
遙遠的群山中傳來了野獸的嘶吼聲,從四面八方湧來,瑞伊凝神一聽,這不是野獸,而是……大地的顫抖。
瑞伊險些跌倒,格雷特在身後扶了他一把,低聲提醒他小心。
“快離開這裡!厄爾斯島就快崩潰了。”瑞伊厲聲說道,再也顧不上死去的維德。
格雷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把劍借給我好嗎?”埃爾利忽然說。
瑞伊一愣:“你說什麼?”
埃爾利微笑了起來,他難得柔和的臉上出現的笑容顯得陌生而僵硬,可是這一刻卻透露出決絕的意味。
“我無法輕易死去,只有用你的劍才能給我帶來死亡。”
“你在胡說些什麼?跟我回去,回神殿!你不是說想要回去那裡嗎?至少去見見艾倫!”瑞伊急切地企圖勸阻。
格雷特拉住了他的手。
“成全他吧,這是他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目的了。”格雷特沉聲說,解下了自己的佩劍,“叛龍之牙應該也足夠破壞你的身體,讓你的靈魂脫離這具肉體的束縛了。”
那個陰鬱沉默的男人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神情。
“這是我虧欠神殿的,我背叛了自己的信仰,違背了自己的誓言,也失去了艾倫。和艾倫簽訂誓約的時候我就發誓,只要他活著一天,我就會陪伴著他,與他並肩而戰,直到死。可是我違背了自己的承諾,他先我而去,而我卻在兇手的手下將手中的劍對準昔日的同儕,即便是姬爾女神也無法原諒我,可是我知道艾倫會原諒我,他總是那樣擅長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