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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伊無奈地笑了笑，從伊萊的房間裡拿出一床被子塞給可憐的伊萊，這兩個小傢伙擠一張床還喜歡睡一條被子，每次半夜睡夢中總會為了被子發生一場無意識的戰爭。
抱著溫暖被子的伊萊這才翻了個身美美地陷入了更深的夢中。
瑞伊蹲在床邊看著兩個孩子的睡顏，心中的不安也稍稍平息。
以前菲爾老師也是這樣看著他熟睡的，某次聽菲爾抱怨瑞伊越大越不可愛的時候還透露過一些辛密：他剛剛到神殿的時候經常半夜做惡夢，菲爾老師不放心他，就整夜守著他。
菲爾很愛他，瑞伊很清楚。菲爾老師照顧了他整整八年，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教養，他給予他的不僅是知識和力量，更是一種愛。
也正是因為菲爾，瑞伊才漸漸相信人類身上正面感情的力量。
恨的力量或許激烈而強大，可是卻過於偏執，一旦恨的對象被消滅，那麼離自我毀滅的一天也就不遠了；愛或許容易遭遇坎坷，卻雋永。
回到二樓，瑞伊準備去廚房找找有沒有可口的甜食，路過格雷特房間的時候，門開了。格雷特衣著整齊地站在門後，相比之下瑞伊的睡衣就顯得太隨意了。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格雷特讓開了，做了個請的手勢。
瑞伊歪了歪腦袋笑道：“一杯蜂蜜紅茶，謝謝。”
熱乎乎的紅茶捧在手上的時候瑞伊才長長出了口氣，啜著蜂蜜紅茶，甜甜的蜂蜜安慰了他的味覺神經，溫暖的紅茶讓他發冷的身體也溫暖了起來。
瑞伊一邊啜著紅茶一邊將自己的夢境緩緩道來，格雷特坐在茶几對面的軟沙發上，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直起身子聽得很認真。
“有些夢也是預知，或許你該找個能幫你解夢的人。”格雷特聽罷後說道。
“唔，過幾天我去找東方巫者，或許他能給我一些有用的建議。”瑞伊是這麼說的，可是顯然沒什麼信心的樣子。
格雷特看了看不遠處的落地鍾，然後說道：“現在是凌晨三點，我想你該繼續睡了。”
瑞伊搖搖頭：“我現在很清醒，清醒地可以去地下室做一晚上的實驗。”
格雷特並不認同，他皺了皺修長的眉說道：“睡眠對我這個死亡騎士來說無關緊要，但是你需要它。”
“我預感我會失眠。”瑞伊眨了眨眼睛說道。
“你需要的只是一杯熱牛奶。”
瑞伊沉吟了一聲，然後看著格雷特整齊的床鋪，顯然他剛才並沒有在休息。
“不介意的話，把床借給我。”
格雷特點點頭：“它總是被我冷落，我想它會很高興有人需要它。”
瑞伊坐到了床邊，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急急忙忙跑去隔壁，從自己的枕頭下面抽出了一本睡前讀物，然後交到格雷特的手裡：“那請格雷特騎士充當一次念故事的人吧。”
格雷特看著手上的那本《諸神之黃昏》調侃道：“傳遞愛意的睡前故事？瑞伊大神官，你已經是個成年人，還像伊萊一樣需要睡前故事嗎？”
瑞伊已經鑽進了被子裡悶聲道：“成年人也是需要關愛的。”
格雷特將床頭的魔法水晶燈調暗了一些，然後坐在床邊翻到了夾著葉脈書籤的位置。
他低沉的嗓音念著書頁上謄寫的字：“……風之神奧利多對大地女神說道：愛不是束縛，可是你卻一再束縛依附於你的每一株植物，讓它們無法離開。大地女神說道：我束縛它們，可是它們依舊愛著我，沒有我的約束，它們將會像是蒲公英一樣被狂風吹散，居無定所。風之神說道：這不是愛，而是對你的依賴，真正的愛是太陽神那樣，施與溫暖，並且不奢求任何的回報……”
瑞伊枕在柔軟的棉枕上用被子裹住身體，只露出一雙闔上的眼睛。
格雷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可是瑞伊卻忽然輕聲問道：“格雷特，你覺得愛是什麼？”
魔法水晶帶來的溫柔的光亮有些暗，瑞伊的睫毛在光下投出兩片細密的剪影，他已經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樣，可是沒等到格雷特的回答的瑞伊又重複著問道：“你覺得愛是什麼？”
“是陪伴。”格雷特回答道。
瑞伊靜靜地睜開了眼睛，暗金色的眸子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十分溫柔，帶著一點期待：“那你願意陪伴我嗎？”他輕聲問道。
時間像是停止了一般，瑞伊看著坐在床邊的格雷特，目光停留在他放在打開的書本間的手上，然後他聽到了他的回答。
“當然。”
騎士的聲音是溫柔的，還有落在瑞伊額頭上冰冷卻柔軟的吻，瑞伊閉著眼睛，那一刻他是安心的，任何的猶疑和不安都像是從他的身上剝離了。
他們之間的感情，並不需要用時間來證明。
全心全意的信賴，以及愛。
“晚安。”格雷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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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空城（下）
天亮了，陽光透過窗簾照了進來，瑞伊縮在被子裡哼了兩聲，然後睜開了眼。
天有些冷了，於是越來越喜歡賴床。之前他一直拿肩膀上的舊傷作為賴床的藉口，現在傷勢早已痊癒，他也不能繼續抱著被子用受傷這個理由搪塞格雷特了。
格雷特已經不在了，大概是晨練去了，瑞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暴露在空氣中的大腿有些冷，瑞伊蹭了蹭被子，又把腿縮回了棉被裡。
門被輕輕敲響了，瑞伊咕噥了一聲進來。
伊萊探頭探腦地進來了，見瑞伊還躲在被子裡就笑著爬上了床，像只小貓咪一樣貼著瑞伊的臉蹭了蹭。
“瑞伊老師，該起床了，今天的早餐是煎蛋、甜牛奶和烤黃油吐司。”伊萊催促道，還沒有到變聲期的糯軟童聲軟軟的，讓瑞伊忍不住撐起身子親了親他的小臉。
伊萊在他身上蹭了蹭，然後問道：“瑞伊老師昨晚來看過我嗎？”
“嗯，還看到你沒搶到被子。”瑞伊笑著捏了捏伊萊的鼻子。
格雷特晨練回頭，頭髮還是剛沖洗過的，有些濕漉漉的貼在臉頰旁，他敲了敲門框，示意裡面的兩人該出去吃飯了。
“早安，格雷特。”
“早安。”格雷特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瑞伊整了整睡衣拉著伊萊的小手一起吃早餐去了。
“好香啊。”伊萊低頭在黃油吐司上嗅來嗅去，像是某種小動物一般。
卡爾遞了一些蜂蜜給他。大概是瑞伊起的榜樣作用，伊萊對甜食也有很大的好感，不過就目前看來甜食對於他起的還是積極作用——讓伊萊從骨瘦如柴變得有了些肉感。
四人一起共進早餐還真有一家人的感覺，以前瑞伊很少有這種體驗，因為菲爾老師習慣了睡懶覺，加上瑞伊十五歲就搬來自己住了，所以一日三餐都是一個人解決的。後來格雷特出現了，瑞伊才有了和別人共進餐的機會。
不過因為教育的問題兩人都很少在餐桌上說話，倒是伊萊和卡爾來了之後餐桌上才熱鬧起來。
“野薔薇花蜜？”瑞伊用手指蘸了一點花蜜嘗了嘗說道。
“我喜歡玫瑰花蜜。”伊萊嘗了一點後說道。
“其實你只是喜歡甜的東西吧，簡直像只蜜蜂。”卡爾啃著吐司斜了他一眼說道。
伊萊吐了吐舌頭，繼續在吐司上塗花蜜，一邊禍水冬引：“要是我是蜜蜂那瑞伊老師一定是蜂后了。”
正在喝牛奶的瑞伊一下子嗆到了，一把抓起手巾捂在嘴上，猛地咳嗽了起來。
格雷特拍了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我說你們……咳咳，兩個小傢伙，能不能別扯上我，老師我一把年紀了受不起驚嚇啊。”
回應他的是三雙白眼。
“今天天氣不錯，或許我們可以出去轉轉，好久沒有大家一起出門了。”瑞伊看了看窗外，提議道。
“去哪？”伊萊問道，一臉欣喜的樣子。他在神殿每天除了學習就是找卡爾一起轉轉，沒多久就把神殿走遍了，現在無聊得很。
瑞伊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連自己嘴上的一圈牛奶漬都沒發現，不覺笑了笑，用手巾幫他擦了擦嘴上的牛奶漬。伊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瑞伊。
“去王城外的楓葉林吧，我好久沒回別院了。”瑞伊說道。
吃完早餐一行人坐著馬車離開了王城艾菲拉。
瑞伊的別院就在王城外不遠處的楓葉林中，正值秋季，楓葉林一片艷紅，遠遠看去如火般熱烈燃燒著。
落葉已經積在地上了，薄薄的一層，踩在上面發出咔嚓的輕響聲。
伊萊已經拉著卡爾歡快地跑開了，遠遠傳來兩個孩子的笑鬧聲，在寂靜的楓樹林中顯得悠遠而充滿生機。
瑞伊在楓樹下停留了一會，然後對格雷特說：“走吧，去別院。”
格雷特之前在這裡小住過一段時間，自然是輕車熟路，別院雖然不常有人居住，但是還是有人定期來打掃，倒是很乾淨整潔。
木質的小樓是兩層的，最上面還有一層小閣樓，裡面的家具也多是木質，很有自然的韻味。木樓外是一圈花園，夏季播種的現在正在花期的三色堇點綴著這片有些冷清的小花園。各色的三色堇裝在小花盆中，圍在花園的木柵欄旁，放了三圈，看起來倒是有些熱鬧。
木樓一層的遮檐下有兩把躺椅，瑞伊舒舒服服往躺椅上一靠，就這麼眯著眼遠遠欣賞楓葉林。格雷特在他的旁邊的躺椅上躺下，也一起觀賞這秋季的楓紅。
秋日的陽光讓人渾身都懶洋洋的，瑞伊從空間戒指里找出了一本書翻開了閱讀，這是一本關於與魔神決鬥並封印了魔神的英雄卡羅爾.拉夏的故事。因為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卡羅爾的行蹤又消失了一百五十多年，所以這些事跡多少有杜撰的成分，瑞伊就當傳奇小說來看了。
“這是什麼書？”格雷特問道。
“卡羅爾.拉夏的傳記，唔，算起來你出生的時候他已經成名了啊。”瑞伊算了算格雷特的出生年月後說道。
“你不用一再提醒我年齡。”格雷特別過臉說道。
瑞伊哈哈大笑：“老古董騎士，放心吧，我覺得我們之間的代溝還不是很大，溝通沒有問題，當然如果你能改變一下你中規中矩的作息就更好了。”瑞伊似笑非笑地看著格雷特說道。
“我覺得需要改變的人是你。”格雷特反唇相譏道，“如果你不想英年早逝的話。”
瑞伊聳聳肩反駁道：“事實證明作息不正常的魔法師通常比作息規律的騎士長壽，格雷特騎士，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原因嗎？”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是我有信心活到你躺進水晶棺的那天。”
瑞伊怔了怔，有些勉強地笑了：“我只祈禱死因不是甜食過量。”
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伊萊的聲音遠遠傳來，打破了這一刻的沉寂：“瑞伊老師，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