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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開的餐廳大門再次被叩響了，格雷特逆光站在門外，早晨的陽光讓他堅毅的輪廓被無聲地打磨柔和，連同他微微卷翹的舌音。
“早上好，瑞伊。”
瑞伊往牛奶里添加第七塊放糖，甜牛奶和捲舌音安慰了他片刻之前的落寞。他抬頭對他的騎士微笑：“早上好，格雷特。”
第16章 繼任大典（上）
神殿後山的英陵被環繞在松樹之間，一排排的全是墓碑和十字架。這些全是歷代黑暗神殿的騎士團在執行任務時殉職的騎士們。
信仰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有時候便是生命。
每一次出行任務都有可能會帶走這些年輕而充滿活力的生命，他們有的是來自於平民家庭，為了理想和家族的榮耀而戰鬥；他們有的是來自於貴族，捍衛家族的榮譽和姬爾女神而戰。
可是不管是為了什麼，他們都是為了黑暗神殿而犧牲。
每年神殿英靈祭典的時候瑞伊都會來到這裡，每一次都是沉重的。
在他的生命里，不僅僅有黑魔法，有身為大神官的榮耀，更多的是責任和堅持。
躺在地下的騎士們，每一個都很年輕，都有大好的前程，他們的家庭也一直都為有這樣的孩子而自豪。可是黑暗神殿需要的是戰士，每一次都必須用鮮血去對抗這世間的邪惡力量。前幾日的惡戰後犧牲的騎士們的屍體被放入冰棺中，等待家人送別後火化，如今英陵之內又多出了幾座新的墓碑。
瑞伊一直看著某個不起眼的墓碑：傑瑞.萊克西，寒武歷114-135。
萊克西家族啊，巴澤爾騎士和歐恩都是來自這個家族，這個貴族世家世代為黑暗神殿效忠，在黑暗神殿的地位相當高，可是這樣的高度背後卻是這個家族的巨大犧牲。
任何的取得，都必將付出與之相當的代價，這就是所謂的公平。
這位躺在墓地里的騎士甚至沒有取得隊長以上的職位，也只有取得隊長以上的職位才有資格被葬入室內的陵墓群，那裡騎士們的骨灰都是被供奉著的。
守陵人走上前來問道：“瑞伊大人，有什麼需要嗎？”
“歐恩騎士在嗎？”瑞伊問道。
“他在裡面。”守陵人引著瑞伊走入供奉骨灰的內室。
一進門瑞伊就看見了歐恩，他背對著大門，呆呆地站在那裡。
“歐恩。”瑞伊示意守陵人退下，自己走上前去拍了拍失意的騎士。
歐恩沒有反應，許久才突然回魂，扭頭看了看瑞伊，臉上扯出了一個不自然的笑容：“瑞伊，是你啊。”
台架上擺放著洛克的骨灰盒以及謄寫著姓名生卒年的魔法貴金屬板，盛放著骨灰的托盤上有祝福類型的魔法，整個內室的牆上都是滿滿的祝福魔咒。
歐恩懷裡抱著一束白色的鳶尾花，鄭重放在了台架上。
“我們認識很多年了。”歐恩忽然說道。
“我知道。”
“洛克是個好人，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歐恩低聲道，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幾天前我們還在酒館裡一起喝酒，他說再過半年他就要和他的未婚妻結婚了，還說到時候一定要讓我把你帶去參加他們的婚禮，給他們一個祝福。”
年輕的騎士臉上那陌生的迷惘和痛楚讓瑞伊覺得不安，他習慣了歐恩的莽撞和大大咧咧，卻忘記了他也有身為團長的無奈和痛苦。
“看到我的戰友們一個個倒下去，然後又有新的面孔出現，他們的臉上總是帶著熱情和信任，每一個好像都在對我說他們相信著神殿，相信著姬爾女神，也相信著我。可是事實上，很多時候明知是必然要犧牲的任務，我還是要讓他們去做！”歐恩的手緊握，又鬆開，他顯然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
“別他媽的跟我說這是該死的正義的代價！我受夠了！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戰友們一個個倒下去，一個個躺在冷冰冰的墓地里！”年輕的騎士低吼到，一拳打在牆壁上，鮮血順著雪白的牆壁流了下來。
瑞伊冷眼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息胸口躁動的血液。
“夠了，歐恩。”瑞伊上前握住歐恩血跡斑斑的手，凝聚了一些光元素排列成治癒術的組列，一點點癒合騎士手上的傷痕，“我知道這一切對你而言太沉重了，可是我還是得說。他們的犧牲都是為了換取更多人的生存。就像那天晚上，如果神殿不封住結界絞殺這些魔獸，那整個王城面對的將是無數平民的死亡。就像獵殺黑魔法師，這固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可是卻讓更多人免遭黑魔法的迫害。”
年輕的大神官捧起騎士的臉說道：“我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我們所能做的，只有把犧牲降到最低。”
歐恩閉上眼輕聲道：“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只是沒辦法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
“那就只有變得更強，強到能夠保護所有人。”瑞伊肅然道。
對於力量的渴望，只是為了對抗邪惡保護更多人，這也是騎士最初的信仰。
年輕的騎士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不屬於他的沉重，許久，他沉默著點點頭。
“萊克西家族的騎士們是不會這麼輕易被打敗的。”瑞伊微笑道，“歐恩.萊克西，我等你變得更強大。”
“我會的，即使最後你的騎士不是我，我也會為了我的信仰努力往前走。”歐恩堅定道。
瑞伊笑著點了點頭：“記得你的承諾。”
躺在英陵里所有的騎士都將見證一個萊克西家族的後人的蛻變，他將如同他的前人們一樣，勇敢地握著自己的劍，與一切的邪惡力量鬥爭。
瑞伊站在洛克的骨灰前，伸手按在魔法金屬板上低唱道：“我以姬爾之名祝福你，回到姬爾女神的懷抱。這個塵世間的痛苦和煩惱都將離你而去，你會在另一個世界獲得屬於一位高貴靈魂的幸福，祝福你。”
—————————嚴肅什麼的，果然不適合我————————————
身穿用最柔軟緊實的絲綢裁成的禮袍，上面繁複的圖騰和刺繡昭顯著年輕的大神官尊貴的身份，從寬敞的袖口上附著的蕾絲到衣擺邊角鑲嵌的咒文都無一不精緻完美。
暗金色捲髮的青年站在莊嚴肅穆的祭壇上，抬頭問他面前的騎士：“在黑暗女神姬爾面前，你是否願意對我宣誓效忠，終其一生，做我的守護騎士，用你的智慧、勇氣和力量為我阻擋一切災厄，與我分享屬於姬爾女神的榮耀？”
“我願意。在姬爾女神的見證下，我發誓將這一生都與你維繫在一起，不管是榮耀，還是磨難，抑或是這個世間的權威對你的制裁，我都將站在你身邊，與你一起承擔。”騎士單膝點地，左手握拳放在胸前，右手執起年輕的大神官的手，在他戴著刺繡手套的手背上烙下一個溫柔的親吻。
溫柔的吻落在絲綢手套上，溫潤的觸感被隔閡，儘管親密，卻……讓胸口感覺到一陣空空蕩蕩。
他，究竟遺落了什麼？
格雷特忽然抬起頭，猩紅的眸子正對上瑞伊的眼睛，從他眼中傳來的溫柔與堅毅在一剎那間讓瑞伊明白了，他們之間，原本就不該有任何的隔閡。
他是他的騎士啊，不管未來是怎麼樣的，他們都會站在一起。
即便身體破碎了，靈魂積滿了污垢，即便裁決之劍高懸在頭頂，審判的天平倒向了罪惡，即便蒙眼的天使鄙夷他的骯髒污穢，狂歡的惡魔恥笑他的故作清高，他的騎士還是會默默站在他的身後，給予他對抗邪惡的力量與勇氣。
在姬爾女神的見證下，他們會相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這就是誓言的力量。
年輕的大神官忽然沉默了幾秒，然後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一幕出現了，他抽回了手，緩慢而堅定地摘下了手套，將赤裸的手遞到騎士面前微笑道：“格雷特，你是我的，獨一無二的騎士。”
所以，請不要與我有任何的距離，哪怕只是一層薄薄的手套，那也不是最真實的你我。
格雷特的眼裡有無奈的縱容，瑞伊微笑，他知道他明白。
第17章 繼任大典（下）
等祭典結束的時候瑞伊被菲爾狠狠教訓了一頓，瑞伊唯唯諾諾表示接受訓斥。
最後菲爾無奈道：“現在你才是大神官，我管不了你，以後不可以做這種事。”
瑞伊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他會一時衝動就摘下了手套，可是格雷特的唇碰觸到他的手背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他們是一體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將他們分離。
雖然格雷特的吻也是冰冷的，可是身體的接觸遠比隔著昂貴的絲質手套來得虔誠。
瑞伊摩挲著烙刻在鎖骨下的黑色契約，那裡還有輕微的刺痛感，可是這是他們將會維繫一生的牽絆的證明，他為此感到驕傲。
“巴澤爾你笑什麼？”菲爾瞪著在一旁微笑的騎士。
巴澤爾收斂了笑容說道：“只是突然想起，某個大典前一晚上和光明神殿的騎士們干架導致次日臉上敷了三層粉才遮住淤青的傢伙，實在不具備為人師表的潛質。”
菲爾冷哼了一聲：“我記得那天某人臉上的粉比我還厚。”
“還不是因為你太拖後腿了。”巴澤爾嘀咕了一聲，然後迅速轉移話題，“我去和尤萊亞大神官打聲招呼。”說完就走了。
“站住！”菲爾冷聲道，然後整了整禮袍的衣領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一起去。”
巴澤爾嘆了口氣：“臨走前還不忘折騰人家嗎？”
菲爾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嘴角微翹，明明是溫和無害的臉龐，眼中卻滿是狡黠的光彩：“最後一次。”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瑞伊也笑了，回頭對格雷特說：“我一直覺得菲爾老師是個很可愛的人，他，呃，對生活十分有熱情，總是能給自己找到樂子。”
格雷特面無表情道：“其實你也很擅長給自己找樂子。”
“比如說？”
“蜂蜜砂糖和方糖。”格雷特說道。
瑞伊挑挑眉正色道：“我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糖分供應減半呢？”騎士問道。
“會欲求不滿。”大神官正色回答道。
—————新婚快樂，PS：讓大神官欲求不滿的騎士不是好騎士————
“走吧。”巴澤爾對頻頻回頭的菲爾說道。
“二十一年了，距離我第一次來到神殿，整整二十一年了。”菲爾站在神殿門口感慨道。
瑞伊和格雷特跟在兩人身後，也不由停下腳步回頭看。
沐浴在晨光之中的黑暗神殿莊嚴肅穆，栽種著楓樹的寬敞入口通道全是用白色的大理石鋪就的，一路的立柱和雕塑一直向前延伸到巨大的中央廣場。
這是他們生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