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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安安從更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感謝自己的出身。
凝川一望無際的山脈賦予她的體魄和膽識,在這一刻成了活下去的寄託,足下如有清風相助,米安安朝著遠處吊車的方向一路狂奔。
“艹!在那邊!”
身後,突兀地傳來男人憤怒的嘶吼。
像是打開了某道閘門,米安安連頭也沒有回,竭盡全力地奔跑。
可即便如此,男女有別,身後的腳步聲還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米安安不敢害怕,沒時間害怕,她只擔心自己一個精力不集中,會更快地被捉回去,所以只能咬緊牙關,調動身上每一粒細胞。
衝出大院,兜過一棵老樹,先下坡,然後還要上坡……
大腦像個高速運轉的處理器,在奔跑中告訴她下一秒還要面對哪些挑戰,直到——
身後一聲槍響,緊接著是奔跑的腳步和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的悶響。
因為慣性,米安安還往前又跑了好遠,才勉強停下來,忐忑地回頭。
那一秒,她內心矛盾極了,既希望是她的蓋世英雄出現,又怕是他出現,剛剛那聲槍響,是誰的?
但當她看見與追來的洪奎廝打在一起的男人時,擂鼓般的心跳還是猛地漏了一拍,然後比先前狂奔的時候更加激烈地搏動起來。
不光米安安沒有看見顏隊長是從哪裡出現的,洪奎也沒有。
他原本追在小姑娘身後,眼看著距離越拉越近,勢在必得,也不知從哪裡突然射來一顆子彈,打在他腳邊的石頭上——很顯然,原本的目標是他的腿,目的不是直接要他的命,而是讓他無法追上米安安。
這還不是關鍵,緊跟在槍聲之後,他就被人猛地撲倒在地,力道之大、動作之迅猛,讓毫無防備的洪奎毫無反手之力,被扣在泥土中,鼻子、嘴裡都灌了沙土,眼睛更是迷得睜不開。
“……是你!”
終於看清來人的臉,洪奎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顏梁淮你還真敢來!”
顏梁淮膝壓在他後腰,額頭青筋暴起,根本不想回答。
洪奎吃痛,突然從褲管邊摸出一隻鋒利的匕首,因為姿勢受限,他只能胡亂地往顏梁淮身上扎去。
可是金屬槓上了金屬,強烈的撞擊讓洪奎手掌發麻,又被顏梁淮轉手一擒,一扭,頓時疼得扔掉了匕首。
“媽的!要不是我右手殘了,怎麼可能輸給你!”
顏梁淮冷眼,毫不留情地折了他那條“打著石膏”的右手,頓時換來男人撕心裂肺地咆哮。
“你死定了!今天這個宅子就是你們的墳墓!最多不過是……”急促喘息著的洪奎陰森地桀桀發笑,“同歸於盡而已。”
顏梁淮神色一緊,像是想起什麼,扭頭對還站在遠處的米安安吼道:“快跑!離這裡越遠越好!”
米安安不知道他們的對話,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顏隊長已經控制住了局面卻還要她逃走,就聽見根本無法動彈的洪奎瘋狂地笑,“這裡本來就要爆破拆除,如今遙控器在我們手裡,只要按一下——砰!哈哈哈哈——”
這些話,米安安聽得清清楚楚,原就掛在額頭、下巴的汗一滴滴往下掉,她奮力向顏梁淮喊:“別管他!先離開啊!”
“跑不掉的,呵呵呵,”洪奎放棄了掙扎,臉伏在地上,陰陽怪氣地說,“死在這裡也不錯,老大他不會虧待我的家人,呵呵呵……”
就在此時,警笛聲仿佛從天而降,從四面八方環繞而來。
一開始,就連顏梁淮都有一瞬的意外,米安安更是以為自己幻聽,可緊接著就看見紅藍相間的燈光漸漸醒目。
是真的,被警|察包圍了。
“喂!樓下的!”一個粗獷的男聲從米安安逃生的那扇窗口傳來。
是那善。
穿得吊兒郎當的男人左手拎著個失去知覺的傢伙,右手則捏著個黑色的、巴掌大的東西,用力一鉗,那東西頓時碎得四分五裂,然後掉下四層高樓,摔得到處都是。
那善扯著喉嚨吼:“我說,還有別的引爆器嗎?”
與此同時,擴聲器里傳來洪亮的聲音,“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重複一遍,這片區域已經被警|方包圍,不要負隅頑抗——”
洪奎像被抽離了主心骨的木偶,軟軟地癱倒在地。
峰迴路轉得太快,米安安覺得大腦已經跟不上了,眼前的景象就像被打上了蜂窩狀的馬賽克,支離破碎又恍惚得不真實,一直支撐著的勁也隨著她緩緩吐出的那口氣,飄出體外。
她膝蓋一軟,向前倒去。
殘留的意識里,她只知道自己被顏隊長抱住了,他粗糲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划過她的嘴角,“為什麼不替我保護好自己,米安安!”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顏隊長不是第一次說了,他要她替自己守好最重要的東西。
那個東西……好像,是她。
對不起哦。
她在心裡說。
然後終於輕輕閉上了眼睛,墜進無底的深淵裡。
*** ***
再度醒來時,米安安對著雪白的天花板發了三秒的呆,然後立刻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嘴裡驚慌地喊著,“顏梁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