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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才還“凶神惡煞”的顏隊長見狀一愣,下一秒人已上前,不輕不重地拍著她的背,只覺得手底下的小身子比從前更單薄了,顯然這幾天遭了不少罪。
好不容易理順了氣,米安安帶著咳出來的婆娑淚眼,可憐巴巴地看向顏梁淮,“幹嘛凶我?”
他們認識這麼久了,這還是她頭一次見顏隊長發火,難怪那善說隊裡的小傢伙們都怕隊長,原本她還不理解呢,現在總算明白了。
能不害怕嗎?那氣勢、跟要吃人似的。
對上那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顏梁淮神色一凜,眼底的那抹憂色退去,又恢復了拒人千里的凌冽,鬆開撫在她後背的手,後退兩步,“這話該問你自己。”
為什麼要問她?她昏迷剛醒,大病初癒好嘛……
米安安抽抽鼻子,覺得委屈極了——人家電影裡劫後餘生,不都是親親抱抱舉高高的麼?怎麼她家顏隊長,不但不抱、不親,還給一張借了米還他稻子的撲克臉?
……她一定不是親生的女朋友,哼。
越想越委屈,原本咳出來的淚珠子就乾脆斷線似的續上了。
本以為一向看不得她哭的顏隊長勢必要服軟,沒想到他竟冷著一張臉,拾起水果刀,默默地繼續削起蘋果來。
米安安:“……”
她沒轍了。
靜了半分鐘,她見顏某人依舊沒有軟化的意思,只好慢吞吞地掀開身上的白色小被子——
山不就她,只能她去就山了。
男朋友不主動抱她,可不得她主動去抱男朋友嗎?
可是,她才剛要動腿,就聽見一聲低呵,“坐著,不許亂動。”
那語氣,跟軍營里的長官訓斥兵蛋子似的,半點不留情面。
米安安嚇得手停在半空,保持著一個僵硬的姿勢,上下不得。
“往後靠,被子蓋上。”顏隊長又說。
她這才如蒙大赦,舒舒服服地靠上床背,剛剛坐穩,就聽顏梁淮又開口,聲音低沉沙啞,“知道我當初為什麼退役嗎?”
米安安一愣。
她本以為顏梁淮退役是因為腿受傷,可是後來聽那善的說法,仿佛並不是,主要似乎是因為心病,但箇中原因,沒人知道。
顏梁淮手裡削蘋果的動作沒有停,細長的果皮一點點向下延伸,他的聲音也同樣平直,“最後一次出任務,在凝川剿匪,是在沿邊流竄犯案的小團伙,人不多,槍枝彈藥也不多,我帶著那善、楊志他們幾個入山追剿,以為勢在必得。”
米安安坐得筆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生怕錯過他說的每一個字。
“沒想到山裡被設了陷阱,我們入山之後,他們縱|火燒山,借著當日北風,山火一路燒了三座峰頭。是我的判斷失誤,讓留守在南邊負責聯絡通訊的楊志被困,在ICU躺了一周,至今離不開輪椅。”
他言簡意賅,可米安安聽得心驚肉跳。
凝川啊,她再熟悉不過了,荒山野嶺,重巒疊嶂,別說被山火所困,一般人離了當地的嚮導都可能被困在山裡,何況是火中逃生呢?
“……可那是你的職責,你不應該怪自己。”
顏梁淮轉過眼,眸光安靜地看她,“是我自負,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結果連累全隊損失慘重。上一次,楊志差點沒命,這一次……是你。”
他沒有再動怒,語氣甚至比平時還要冷靜,但米安安卻比被凶了還要難過。
她慢吞吞地抬起手,扯了扯顏梁淮的外套,“對不起……顏梁淮,是我太亂來,讓你擔心了。”
顏梁淮沒動,仍看著她,“你沒有對不起我,我跟你說這些話,也不是要聽你向我道歉。”
“那……那……你要我怎麼做嘛,”米安安咬著嘴唇,這會就算顏隊長讓她去跪搓衣板,她都立馬蹦水房裡去,“你說,我一定照辦!”
這語氣孩子氣極了,落在顏梁淮耳朵里,又是憐惜,更是後怕。
眼前的人不光是他喜歡的女孩,更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小姑娘,若真因為他,連累了米安安,別說一條腿,就是一條命,他也賠不上。
顏梁淮越是不說話,米安安越是心慌。
剛來凝壟的顏隊長確實冷,可她就是知道那冷淡背後有顆火熱的心,但這會兒,顏梁淮的神情越是平靜,她越是心裡敲小鼓。
他該不會,要丟下她吧?
這一想,米安安頓時慌了,雙手一環,冷不丁抱住顏梁淮的腰,把臉整個埋在他的衣裳里,半是撒嬌半是威脅地囔囔,“你就原諒我一次,我保證,下次一定聽隊長指揮,絕對不輕舉妄動!你就原諒我一次嘛……不然,我就一直抱著,抱著,不鬆開了。”
身前的小姑娘跟只小動物似的,拼命往懷裡鑽,顏梁淮先是垂著手不動,後來終於無可奈何地舉起手裡的水果刀和蘋果,“你先放開,我手裡拿著刀呢。”
米安安一聽,立馬順杆兒上,“不放,就不放,除非你答應原諒我。”
小孩子脾氣。
顏梁淮好氣又好笑,奈何真怕刀子傷了她,只好退讓,“行,你先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