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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許一珩來接楊越越,本地春節期間歷來天氣很好,今年也一樣,陽光打在許一珩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楊越越遠遠看見他,飛奔過去,許一珩張開雙臂抱住這隻大兔子,寵溺地笑著。楊越越心裡還是有點侷促,但依然化了合適的妝,挑了喜氣有中規中矩的衣服,紅色的毛呢斗篷,配黑色緊身褲和長靴,顯得人又高了些。許一珩打開車門讓她上車,待她坐定,看見右邊的許一珩正扶著車門對她笑:“你再戴頂帽子就是聖誕老人了。”楊越越把衣服上的帽子戴起來:“像這樣嗎?”俏皮,許一珩忍不住低下頭去親,楊越越卻閃開:“別別別,親壞我的妝,一會沒法見你媽媽。”許一珩輕輕捏一下她鼻子作罷。
許家的別墅在郊外,跟楊越越家差不多,不過大了些—客廳大概裝得下她家一個半,更不用說院子裡有一個不大的人工湖,湖邊走了木質棧道,臨水可以觀魚;裝修豪華些—從三樓吊到一樓的水晶吊燈、客廳里的真皮沙發、牆上掛的畫、院裡種的花木,每一處細節都看得出有人精心打理,不像越越家,全是越越爸媽閒來無事自己料理著玩。
許家的晚餐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也沒有那麼容易。和許一珩母親強硬的態度比起來,許一珩父親的態度隨和多了。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11)
許一珩的父親自五年前生病以後,把集團的大權給了兒子,家庭的大權給了妻子,自己一方面堅持不懈做康復,一方面寄情書畫以自娛,不太顧俗務也不太管兒女事。所以楊越越見到的許父,是一個坐在輪椅里,氣質沉靜的“大爺”,只是這位大爺和她平時在菜市場在醫院看到的不太一樣。“大爺”和藹地打了個招呼:“你好,小楊!”楊越越禮貌地回應:“叔叔您好,新年好!”耳朵里飄來一段零零落落的鋼琴音,心裡想著媽媽的四字箴言。許一珩的大哥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看到倆人進來,抬起眼也微笑了一下,繼續擺弄手機。“媽跟嫂子呢?”許一珩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保姆一邊問。“她們娘子軍在樓上監督汀汀彈琴,沒聽到鋼琴聲嗎?”許一珩爸爸邊說邊搖頭,“說了多少遍了,樂器也好書畫也好,都該是帶來愉悅的,汀汀這樣練一次哭一次,哪是興趣啊,說上刑都不為過!還有前幾天看春晚,看就看了,還一邊看一邊讓汀汀看人家的表演有什麼優缺點,這是幾歲小孩能看出來的麼?哎,第三代的教育問題我不好插手,也只能由你們去了!”許一珩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讓父親發表了這麼一篇論文,轉頭找大哥,大哥低著頭不理他,看女友,女友微笑著,禮貌得像迎賓小姐,他一個人站在客廳中間,分不清到底是他們在戲中還是自己在戲中,有點好笑。
老許總看了一眼楊越越:“小楊,請坐吧。一珩很少回家裡,也從來沒有帶女孩子回來過,但是今年他說要帶你回家,我很高興。我知道在溫泉山莊裡,一珩的媽媽可能說過一些不適當的話,請你原諒。”楊越越禮貌地回答:“阿姨是長輩,心自然是向著許一珩的,這我能理解。”保姆端上來咖啡,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老許總端起自己的杯子,示意楊越越:“這是雲南保山的小粒咖啡,你嘗嘗。”又是咖啡,許家還真是時髦。楊越越端起咖啡嘗了一口,蠻香的,可惜她不會喝。老許總似乎看出楊越越的心情,又發話了:“喝咖啡跟我們平時喝茶喝酒看花一樣,要慢慢地品慢慢地感受。懂的人可以找到不同品種不同水溫不同時間之間的口感差別,不懂的人自然只是沒辦法分辨出來。感情也是一樣的,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很重要,要慢慢地談,談人生、談錢、談理想,能談的都得好好談,談到雙方都很熟悉對方,知道對方壓力大的時候該怎麼紓解,有沒有不一樣的地方?知道大家對怎麼花錢有什麼看法等等,是不是看法都相同?”老許總說得累了,停下來喝口咖啡,“這些細微的地方你們都談出來了,哎,那才叫談戀愛嘛!不然你們談什麼呢?天天你情我愛的,三天就沒話說了!”許一珩終於等到父親截住話頭:“爸,你這是小時候沒多教過我,現在開始過這教育的癮了?”許一珩大哥在一邊笑了一下:“你是沒聽到他跟汀汀媽媽說,學鋼琴要成功當然要勤奮,但天份很重要,有天份沒勤奮當然什麼都不是,但是光勤奮沒天份,那也成不了大氣候。既然成不了家,那就讓它成為興趣,娛樂一下就好了。你嫂子一晚上沒和我說話,我都搞不清楚邏輯。”“所以我說嘛,第三代的教育問題,我不管了。你們倆能像現在這樣,還行吧。你們的小孩,不管了不管了。”老許總話音剛落,像應和他似的,樓上鋼琴聲斷了,傳來小孩子的哭聲。老許總端起咖啡,細細品了一口。許一珩大哥起身上樓:“你們先坐,我去叫她們下來,準備吃飯了。”許一珩也站起身,看著楊越越:“我帶你活動活動吧。”楊越越看了看老許總,老許總點點頭:“沒關係,去走走吧,我老頭子哪天沒被他們哥倆這麼對待。”許一珩對這樣的指控不以為然,牽上楊越越就往花園走。
“土豪,你家真大。”楊越越站在棧道上,靠著欄杆環顧四周感嘆到。草地已經枯黃了,但是看得出來其他時候都被修整得很平;綠籬用的是普通的黃金葉子,整整齊齊的矮籬笆有專人精心養護;其他花木按開花季節被分布得很均勻,這個天氣只有杜鵑花在開著,桃花醞釀著玫紅的花苞隱藏著綠葉間,三角梅、扶桑和玫瑰只剩了綠葉,枇杷樹桂花樹葉子茂盛,柳樹樹影依舊婆娑,只是沒了葉子,銀杏樹的葉子也早掉光了,剩了一根高高的樹幹立在那裡。湖裡有魚,大約汀汀餵得多了,人一靠近,魚就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