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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熟師弟
是夜,太薇山莊銅雀樓。
越秋水敲響了418寢室的房門,裡頭沒有反應。他瞅了眼門縫底下透出來的燈光,加大了敲門的力度,直敲得地動山搖,只聽見裡頭傳出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好一會門才被打開了。明鏡頂著一頭亂髮出現在門後,他用經典的霸道總裁站姿,一隻手臂架在門框上,將整個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Hi!」越秋水晃了晃手上提著的火鍋料,還自帶了小型的插電煮鍋,「宿舍的插座燒壞掉了,能來師兄這邊蹭一下電嗎?」
明鏡口氣不太友善:「你要在我的宿舍打火鍋?」
「不介意的話師兄也來吃嘛。」越秋水探頭探腦的,嗅到裡面有新鮮的香菇燉雞面的味道,「反正你也還沒吃晚飯。」
「我覺得你跟其他師兄一起吃會比較好?」
「他們都出去自修啦。新生還沒有進入後山的權限,一個人吃火鍋賊無聊的。」越秋水抱著煮鍋跳腳,「趕緊趕緊,水剛燒開插座就壞了,湯還燙著呢!」
明鏡權衡一陣,終於還是將這隻照過兩次面的小師弟放進屋了。明鏡的房間裡意外乾淨得很,課本被整整齊齊碼在書架上,一些小桌椅和雜物也全被推到角落擺放好。書桌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插著副碩大的耳麥,裡面傳出些微的音樂聲,越秋水還沒能看清電腦屏幕上的內容,明鏡已先一步走過去,合上了筆記本的蓋子。
越秋水自來熟得很,很快就架開了明鏡的小桌,擺上煮鍋,鍋蓋一掀開就是濃烈的花椒八角味。火鍋料滿滿擺了一桌,各種魚丸蝦餃金針菇,很顯然就不是一個人吃的分量。越秋水居然還帶了兩瓶啤酒,熟練地用牙咬開蓋子,滿滿倒上兩杯,啤酒花滋滋地直往外冒。
「非法定節假日是不允許在校內喝酒的。」明鏡提醒他。
「舍監會查?」
「她不會經常上來巡,但被抓到了就是死。」明鏡說,他麻利地把寢室門上了鎖,再打開電視,房間裡就充斥了新聞聯播的音樂聲,「你還不知道,我們的舍監是山莊畢業的,暗器系前五的成績。曾經有學生不服從管教,直接被她抓了掛在銅雀樓的牆上,用飛鏢順著他的身體輪廓描邊,沒有一鏢是射偏的,把那傢伙嚇得尿了一褲子。」
「要上天!」越秋水攛掇著往鍋里放牛肉丸,「那她為什麼要留在這裡當舍監?」
「當舍監可賺了,不要小看了武林門派的校工。」明鏡坐到師弟給自己搬來的矮凳上,「除了文秘一類不能打的工作,所有人都有維護山莊安全的義務。你懂……正值血氣沖腦時期,而且人人身懷武技的環境,是很容易出現各種突發事故的。」
「師兄你有遇到過嗎?」
明鏡不說話,目光呆呆落到鍋里起起伏伏的丸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越秋水顯然是個有點缺心眼的娃,看不出明鏡高深莫測的臉色,麻利地往他碗裡倒芝麻油花生醬:「熟了熟了,師兄快吃。」
明鏡捧著被塞到手裡那隻熱乎乎的碗,有些莫名地笑了:「宿舍插座燒壞了什麼的,是騙人的吧。」
「咦?」越秋水歪腦袋。
「不用裝傻。自己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菜,也用不著兩個杯子喝酒。」明鏡敲了敲裝滿啤酒的玻璃杯,「新人來到陌生環境,無論想尋求庇護還是了解情報,用點手段是無傷大雅。但我覺得你找錯了人。」
「這話怎麼說?」
「你不是跟鳳來鳴那群人挺混的來嗎?不是我自戀,每屆新生對我都很好奇,你也應該從他們那聽說過什麼。」明鏡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他似乎不太有胃口,筷子也使得不好,無精打采地想從鍋里夾起一隻蝦餃,卻還是讓它一次次從筷子尖滑走,「除了一些誇張成分,其他都正如你所聽到的……成績差,沒有朋友。」他聳了聳肩,「就算跟我攀好關係,對你也一點好處都沒有。」
寢室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火鍋在咕嘟咕嘟燒開的聲音,干辣椒和花椒浮在湯麵上不住地打著旋。明鏡撥拉著碗裡的金針菇,濃重的辣味嗆得他鼻子有些發酸。
這小子大概和陸凱齡有點像。他漫無邊際地想,自來熟,厚臉皮,交個朋友都帶了些小小的目的性。明鏡還記得大三剛認識陸凱齡的時候,那剛入學的傢伙把整箱行李撒倒在自己面前,讓明鏡不得不手忙腳亂地幫忙整理,還順帶一起搬上樓。後來陸凱齡才乖乖承認自己是故意找的冤大頭,目的是想抓個師兄來給自己帶路,但他拍拍胸膛表示自己沒看錯人,雖然這師兄武功是廢了點(說這話的時候明鏡把他摁住暴打了一通),人卻是有義氣的,遊戲上總能帶他一把,有多出來的好卡牌也會想著給兄弟留著,讓明鏡心裡還挺受用,拍拍他的肩膀說師兄其他本事沒有,公會裡誰敢欺負你,得第一個問過你的明師兄。
可那又怎麼樣呢,明鏡在遊戲裡罩了他幾年,卻仍是抵擋不住現實殘忍的一刀。明鏡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那小子被火化前的最後一面,只得在下葬時遠遠看上一眼,看著他的父母悲痛得幾欲昏厥過去,卻一步都不敢輕易上前……自己這嫌疑人的身份,露面了肯定要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吧。所以他在遙遠的地方看著葬禮結束,人群散去,日暮西山,直到手心都被狠狠地掐出血來。